在拿到斗笠的那一晚，我的心情极度复杂。
江晏的实力毋庸置疑，能拿到他的助战跟无敌没区别。
再加上这是江叔的斗笠，如果真的用了助战之后，斗笠也会随之消失。
就像伊刀的刀、红线的线一样。
如此宝贵的机会，仅有一次。
只有到真没办法的时候才能动“请江晏助战”的心思。
而眼下就是当真没办法的时候了。
崖壁上下全是黑衣人，这势头甚至比之前火烧不羡仙都更猛，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我喷死。
我叹一口气，抬手还没碰到斗笠时，斗笠便已经被人摘走。
“怕了？”
我猛抬头。
江晏也一身黑衣，遮着面容，看上去与其他绣金楼的黑衣人没什么两样，但却露出那双深邃的眉眼。
他将斗笠扣在自己脑袋上，左手扶着他自己的剑鞘，右手高高抬起在我头上蹭了蹭：“我说怎么找不到，原来是被你捡去的。”
我已经跟江晏差不多高，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江叔，安海前辈他……”
“见过了，不必担心。”江晏收回手，站直身子，冷眼扫了一圈周围，“一群充排面的杂鱼怎么把你吓成这样。比比谁杀的多？”
那些杂鱼倒没意识到自己是杂鱼，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凶：
“什么人？！”
“不可能，上面应该都被包围了才对，怎么可能还有人能进来？”
“这人……有点眼熟！”似有黑衣人认出江晏的身份，一时瞠目结舌，颤颤巍巍。
江晏从袖里抖落出一片竹叶，两指捏着甩向说话那人。
“噗嗤、”
竹叶正中黑衣人脖颈，埋下去大半截。
黑衣人吐一口鲜血，直挺挺后仰着倒下。
“比试开始。”江晏说。
——
安海跃上山崖，扫眼看见乌泱泱一片黑衣人时也愣了一瞬。
虽所有人都穿着黑色衣服将面容遮盖，但有将近一半的家伙身形壮硕，并不像是专业的杀手——更像是，充数的？
但哪能来这么多人？
那小子上哪儿能招惹这么多人？
要不是江晏一直远远跟着他，他们仨今天一个也走不了。
“哟，居然还有能上来的，”手拿箭矢的人轻哼一声，听上去年纪并不算大，“死在下面是葬身蚁腹，死在上面是葬身鸟腹，看来你更喜欢在天上待着？”
叽里呱啦说什么呢……
安海在心里暗骂一句，什么话也没说，从腰间抽出长剑就冲了上去。
“唰——”
那人向后轻轻一跃接连躲过好几次进攻。
他将弓箭背到身后，只一招手便有人毫无顾忌、毫无章法的向安海剑刃上撞。
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安海动作一顿，甩甩剑，留意到那些奇怪的家伙只是一味的伸出手，似要抢夺他的剑。
梦傀？
他想到了什么，再次抬眼看向周围乌泱泱的黑衣人，顺手一套连招下来挑破数十人的面罩。
其中一半像是破戒头陀，一半是没有意识的梦傀，数十人里只有一个是正儿八经的绣金楼铁剑卫。
安海知道这些人的来源了。
“林大人，西边来了一队有点不正常的商贩。”
一绣金楼铁剑卫小步跑到手持弓箭那人身边，毕恭毕敬道。
“一队商贩有什么好怕的？赶走！”林大人毫不在意。
“不是，那队商贩都配有武器，气势也与普通商贩不一样，”黑衣人继续说着，“而且，他们是直奔春秋别馆而来，恐为救兵啊。”
“我们这么多人，还杀不死一对商贩？滚。”
林大人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恶语相向。
“是、是！”黑衣人也不敢顶嘴，只答应着，转身欲撤，又忽然被林大人叫住。
“等一下，你回来。”林大人冲他招了招手，上前半步抚摸起黑衣人的脸颊，嗓音也不自觉尖锐半分，“正好，我还差一箭。”
“什……什么？”黑衣人浑身僵直根本不敢动，瞳孔缩小，微颤着瞥向那双手，“大人，大人息怒，小的还不想……！”
“没生气，就只是差一箭而已。”林大人的手猛地按在他头顶。
“呃、！”
一瞬间，黑衣人表情扭曲，眼睛睁大，双唇微张，似有灵魂自他七窍涌出，向上抽离，直至林大人的掌心。
他的皮肤瞬间龟裂，粉碎，散在地上，徒留一片黄沙白骨，还有一身脏兮兮的黑衣。
林先生将手搭在弓箭之上，再次拟出一柄巨大的金色箭矢，瞄准人群之中被团团围住挣扎的安海。
安海反应过来时已无余地躲闪。
箭出，气流掀起一片硝烟。
——
人剑合一！
当真如江叔所说，那些人不过就是为了充排面，一部分甚至连武学功底都没有。
有他帮衬，我连辅助卸势都用不上。
那些偷袭来的暗器还没等触发我辅助卸势，就已经被江晏挡下来了。
“高低也留意下身后。”
在他替我挡下第五枚飞镖时，终于忍不住开口。
“有江叔在就不用。”我嬉皮笑脸。
原本人山人海的敌方阵营眨眼间就变成了一片尸山尸海，处处散发着血腥腐臭味，血流漂橹。
似乎是意识到我们杀伤力太高，再往后的黑衣人便都只是再山崖上围观，再没有喊打喊杀就冲下来的了。
王嘉乐化为人形，一边打喷嚏一边向我们走来，一抬头才发现他整个下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了。
“哥，”他皱眉开口，嘴里黏黏糊糊，有些听不清，“我……呵啐！我……我好像咬了一口什么不该咬的肉。”
完了，不会是给梦傀吃了吧？
我上前两步，抬手捧住他脸擦了擦血，歪头盯着嘴里看：“头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他呜呜呀呀的说着。
“应该……没事？”我犹豫着，瞥一眼江晏。
他递过一个扁水袋：“漱口。”
王嘉乐双手接过，将盖拧开仰头隔空把水倒进嘴里，乖巧漱口之后扭头吐掉血水。
真是一条有边界感的好狗。
他咧嘴呲牙，满嘴血肉被冲掉许多：“除了难吃之外，都挺好的。”
话音未落，我见一人影从山崖上被狠狠打下，整个身体完全失重腾空坠落。
定睛一瞧，是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