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被捆住双手，丢到院子中央。
“这才是最后一个。”
我抬头望过去，只见索子站在门口，两条胳膊一抱，冷眼倚靠在门框上，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这不是之前在港口见过的那位吗？
索子像是看出来我在想什么，于是补充道：
“我们收到温老板的消息，说药铺有危险，马上就往回走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语气淡然，眼神扫向四周，“有什么损失吗？”
“没什么损失，除了墙面变黑了之外。”采柳回应。
几个小孩儿几瓶淬火油，从事发到结束不过两三分钟。
“那就好。”
我回了回神，看向索子：“温无缺怎么说的？”
按理来讲，这几天的时间应该还不够求助信从开封到未央城再回来的。
就算她收到信了，为什么没给我回，而是先给了这船夫消息？
“药铺有危险，让我们在处理完之前不必回去。”他看向我，“你们这边呢？有思路了吗？”
我一顿，摇摇头。
目标是有了，但思路暂时还没有。
我将这几天发生的讲给他听，尤其是郭坚过来立下马威，还有加速腐败的事。
淮河凑到小鼻涕面前蹲下身子，抬起宽大的手按在他脑袋上来回轻晃：
“刚才不是挺狂的吗，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现在怎么不狂了？”
“被抓住是我们时运不济，要杀要剐随、随你的便！”
“哟，屁大点小孩儿，说话还挺江湖。”淮河显然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就要放过他的意思，将衣袖往上捋了捋，“谁教你们大半夜玩火的？老实交代。”
“我……我不告诉你！”
我在一旁皱着眉，任由他进行这看似没什么必要的审问。
放火这个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从一开始郭坚摊牌说我们这里风水不好，到现在居然只派几个小屁孩来放火。
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沿着手底下这几个小孩儿的线索一路往上摸，能不能把这口锅扣在他郭坚的脑袋上？
能，但是证据还不够。
索子回头冲身后人摆了摆手，他们会意，点点头各自散去了。
我没留意到门口索子的动作，低头一瞥，正碰巧跟最后被索子丢进来的那少年对视上。
他像是触电那般，迅速将目光挪开了。
这孩子比周围其他人都大些，或许知道些什么。
我蹲下身子凑过去：“你叫什么名儿？”
“柱……柱子。”他怯生生的说。
“你怕我？”
他没说话，但仍不愿意看我，手抖个不停。
我不明所以，在脑袋里面想了一圈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一个素未蒙面的小孩儿吓成这样。
“你们管事儿的大人叫什么？”
“叫程……狗哥。”
“什么东西？”
小鼻涕的脑袋还在淮河手里盘着，闻言忽然喊了一嗓：“不能说！不能说！”
“让你出声了吗，吵吵啥？”淮河抬手就是一巴掌。
“叫什么？”我又问。
“叫狗哥，狗哥。”柱子完全没理小鼻涕的哀嚎，颤颤巍巍继续交代，“程程是我们的头儿，但活都是狗哥安排的。”
“雇主呢？雇主叫啥名？”
“不知道，这个真不知道。”
“行。”
我站起身，正思索着上哪儿去找这个狗哥和程程的时候，柱子忽然又慌乱说着：
“我，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带你们过去。”
……
羽衣楼门口。
司十二和司十三一左一右站着。
“哎，你说那府尹大人啥时候来啊，都等了半天了，总不能不来了吧？”
“不可能，乱说什么呢，”司十三压低声音，转头瞪了她一眼，“咱们楼主请的，他不能不来呀。”
“可之前不都是请晋公子来，这次听说直接写信到开封府了呢。按照府尹大人的性子可能……”
“小点声，好像有动静。”
司十二哑了一声，远处传来车轱声响，直奔羽衣楼而来。她连忙低了低头。
马车在羽衣楼前缓缓停下，半晌过后，身着紫色官袍的赵光义从大轿上款步走下，站在门口左右望了望。
司十二上前两步：“大人，您里边请。”
“本王都亲自来了，你们楼主居然不迎？”赵光义轻哼一声，话虽这么说着，但还是进了楼里。
“楼主身份特殊，不便示人，向来如此，也请大人海涵。”
司十二将赵光义引到楼前正殿，连上三层楼，进了一间布置完善，干净整洁的空房，这才将门关上。
赵光义冷着脸，甩袖捏起桌上的小酥饼塞进嘴里。
甜度正合适。
“见过大人。”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
“我可没见过你。”赵光义暗讽着，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说吧，何事。”
羽衣楼以江南唐朝服饰为主流，在开封也有一批忠实粉丝，甚至樊楼都处处透着大唐盛世时的影子。
哪怕知道这地方不仅仅只是卖衣服的，他也忍不住想要来看看这儿的衣服。
用晋中原的身份来过几次，跟司十二和司十三都熟了，也难免被楼主注意到。
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份暴露的？
晋中原不知道。
或许第一次踏进羽衣楼的大门时就已经暴露了。
之前也曾被楼主请到三楼来做客，但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甚至有时候只为了请他尝尝糕点铺新出的点心。
虽然从没见过面，但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谁也不点破。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请的是府尹，很难让人不在意。
“大人，听闻你跟先前曾在开封闹过事的小游侠关系不错。”
“那你找错人了。”赵光义表情没什么变化，拍了拍手上残渣，弯腰盘腿坐在坐垫上，“游侠不过是先前棋盘上一枚棋子，何来私交？”
“奴应当是没找错人，那少侠刚来开封，想必您也知道了，他若是有意破坏我们跟您的关系，肯定就跟府尹大人有关呀。”
“你怎么就确定本王会选择偏袒你们？”
“因为你现在是——府尹大人。”
赵光义表情管理终是出了纰漏。
他眉头一挑，没想到居然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不，应该说是思路被她牵着走了才对。
“府尹大人不会放任不管的，所以晋公子也不会。”
这是赵光义在房间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