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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让祁北屿愣住了。陈渊……对他有那种想法?他怎么没看出来?他一向不懂这种情情爱爱的。

趁他走神的功夫,鹿卿已经拎着药袋往楼梯走去。他的背影挺得笔直,但微微发抖的肩膀出卖了他的情绪。

祁北屿下意识想追上去,却听见“啪嗒”一声——一个药瓶从鹿卿的袋子里滚出来,落在地毯上。

是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药,瓶身上贴着祁北屿的名字。

鹿卿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药瓶,表情复杂。那是他特意为祁北屿买的,因为小疯子最近开始做噩梦了,晚上会踢被子,挠枕头。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最终,鹿卿头也不回地上楼了,留下那个药瓶孤零零地躺在地毯上。

祁北屿站在原地,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裂。他弯腰捡起药瓶,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标签。鹿卿记得他做噩梦的事……还特意买了药……

楼上传来重重的关门声。祁北屿的肩膀垮了下来,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陈渊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那盒没吃完的马卡龙。

祁北屿走过去,一把掀翻了桌子。瓷盘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刺耳。

“收拾干净。”他对闻声赶来的佣人扔下这句话,转身进了书房。

佣人见怪不怪,他们不是第一次看小少爷发脾气,但是是第一次见他克制,生气了没把人弄死,关键是那个人还一直骂他。

鹿卿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脖子上的淤青。祁北屿的手指印清晰地浮现在皮肤上,紫红色的痕迹在白皙的脖颈上显得触目惊心。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发热的眼眶。镜子里的男人眼睛通红,嘴唇因为刚才的缺氧还有些发紫,看起来狼狈不堪。

“白痴……”鹿卿对自己说,“居然对一个精神病动心。”

但心脏传来的钝痛骗不了人。

他想起祁北屿窝在他怀里睡觉的样子,想起小疯子炫耀舌钉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那束精心挑选的玫瑰……那些温柔的时刻,难道都是假的吗?

鹿卿拖着脚步回到卧室,一头栽进被子里。

床单上还残留着祁北屿常用的那款洗发水的味道,清冷的雪松香气,现在闻起来却让他鼻子发酸。

他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祁北屿的危险本质,但直到今天,直到那只手掐住他脖子的瞬间,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爱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没有正常情感认知的疯子。一个随时可能杀了他的恶魔。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鹿卿把脸埋进枕头,无声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和情绪透支让他昏昏沉沉地睡去。

夜深了,祁北屿悄无声息地站在鹿卿卧室门口。他的手悬在门把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透过门缝,他能听到里面均匀的呼吸声。鹿卿睡着了……没有像往常一样等他。

祁北屿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自从鹿卿来到这个家,他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睡过了。卧室冷清得陌生,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机械地洗漱、换睡衣、关灯。黑暗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祁北屿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留夜灯了。

五岁那年被绑架后,他就再也无法在完全黑暗中入睡。

那些绑匪把他关在一个漆黑的集装箱里三天三夜,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恐惧和孤独。

冷汗渐渐浸透了后背。祁北屿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揪住床单,他找不到灯在哪里。

耳边开始出现幻听——铁链的碰撞声、男人的狞笑声、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不要……”他无意识地呢喃,舌钉磕到牙齿,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梦境和现实的界限变得模糊。祁北屿看见五岁的自己缩在角落,绑匪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血……到处都是血……

而在刀刺过来的瞬间,祁北屿的母亲,突然冲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刺向祁北屿的那一刀,鲜血染红了怀里哭泣的小家伙儿。

“妈妈……!”他尖叫着从床上滚下来,额头撞到床头柜,一阵尖锐的疼痛。

祁北屿发现,他好像有痛觉了,虽然不多,但是感觉到了,这种疼痛,让他清醒几分。

祁北屿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睡衣被冷汗浸透。窗外,一轮满月高悬,银光洒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光亮。

他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那片月光。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丝血迹。祁北屿靠着窗台坐下,把脸埋进膝盖。

他想念鹿卿温暖的怀抱,想念那人轻抚他后背的手指,想念在他做噩梦时耳边温柔的安抚……但现在鹿卿怕他,恶心他。

这个认知比任何噩梦都可怕。

祁北屿摸出手机,点开监控软件。屏幕上显示出鹿卿卧室的画面——那人蜷缩在床上,眉头紧锁,脖子上紫红的指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他明明不想伤他的,但是他失控了。

祁北屿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划过鹿卿的轮廓。一滴水珠突然落在手机屏幕上,他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湿的。

他……哭了?

这个发现让祁北屿更加茫然。自从五岁那年之后,他就再也没哭过,即使受伤再重,即使杀人时鲜血溅到眼睛里……都没有。

他以为他的眼泪,在妈妈死后就已经流干了。

但现在,因为鹿卿怕他,他哭了。

祁北屿抱紧膝盖,感觉胸口那个空洞越来越大。月光冷冷地照在他身上,像层薄薄的霜。

与此同时,鹿卿在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他梦见祁北屿站在远处,浑身是血,眼神空洞地问他:“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想跑过去,脚下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祁北屿转身走进黑暗,小小的背影孤独得让人心碎。

“小屿……!”鹿卿猛地坐起来,冷汗涔涔。

窗外,天刚蒙蒙亮。他下意识摸了摸身边——空荡荡的,没有那个总是蜷成一团的小疯子。

鹿卿下床,脚步不自觉地走向祁北屿的卧室。

手搭在门把上时,他才猛然惊醒自己在做什么,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去了浴室。

冷水冲在脸上,带走了最后一丝睡意。镜子里的男人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脖子上的淤青变成了更深的紫红色。

鹿卿机械地刷着牙,思绪却飘回那个梦。祁北屿最后看他的眼神……那么难过,那么孤独。

“关我什么事。”他吐掉牙膏沫,恶狠狠地对自己说。

但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你明明在乎得要命。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鹿卿竖起耳朵——是祁北屿起来了?往常这小疯子在他怀里睡觉,就总要赖床到日上三竿,除非……

除非他也一夜没睡好。

鹿卿轻手轻脚地下楼,看见厨房亮着灯。祁北屿背对着门口,正在……煮粥?锅里的白粥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

小疯子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头发乱糟糟的,赤脚踩在地砖上,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他专注地搅动着粥,时不时加点水,动作笨拙却认真。

鹿卿站在阴影里,胸口那股闷痛又来了。这样的祁北屿,让他怎么狠得下心?

就在这时,祁北屿突然转身,两人四目相对。小疯子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手里还拿着沾了粥的勺子。

空气凝固了几秒。

“……我煮多了。”祁北屿先开口,声音沙哑,“你要吃吗?”

鹿卿看着他,突然注意到祁北屿左手手腕上几道新鲜的抓痕——是他昨天挣扎时留下的。

那些伤口已经结痂了,但在祁北屿苍白的皮肤上依然刺眼。

鹿卿想了想,点点头“好”

祁北屿的眼睛亮了一下,转身去拿碗。鹿卿这才看见他后颈上有一块淤青——应该是昨晚从床上摔下来撞的。

两人沉默地坐在餐桌前,各自捧着一碗白粥。祁北屿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粥煮得半生不熟,但鹿卿还是一勺一勺地吃着。

“脖子……”祁北屿突然小声说,“还疼吗?”

鹿卿抬头,看见小疯子正盯着他脖子上的淤青,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疼。”鹿卿实话实说,“但比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