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的野草肆意生长,几乎掩盖了大半的路面。走了许久的路,才遇到几座草屋盖成的小店。
店家是一位三十左右的跛脚男人,见他们两人坐下便立即上去迎客。
“客官要点什么?小店贫瘠,只有些面食小菜招待,客官若是不嫌弃,可以试试我们这里的招牌,翡翠面。”男人弓着腰问道。
幽然将拐杖靠稳放置,气定神闲道:“两碗素面即可。”
“好嘞,二位客官稍等。”
幽紫环顾四周,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房屋,问道:“小叔说的地方就在前面吗?”
他稍作点头。
“那你要出去多久?”她问道。
幽然道:“此行路途遥远,应是要足月才能回。”
“为什么一定要走过去呢?这也太麻烦了。”
她不理解,明明一抬手的事就能两地穿梭,非要亲自跋涉,风餐露宿。
“既然是求人办事,理当敬表诚意,不落人口嫌。”幽然面上的严肃沉稳不容置疑。
“哦哦。”
面被端上,热气腾腾,香气瞬间扑鼻而来。她迫不及待就准备开动,忽然感觉一股寒意袭来,抬头一看,他碗筷分毫未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
幽紫慌忙移开视线,端正碗筷。
唇舌刚沾上细软面条,眼睛瞬间就有了光。
此时的她恨不得热泪盈眶:在这之前的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味蕾早被那些苦腻腥涩的野菜摧残得不成样子,还好今天能再尝到这世间美味,也不枉她徒步走了这么久。
爽滑劲道的面条,配上醇厚鲜美的汤汁,在此刻她的心里就是绝顶美味。
忽而抬头,余光里的旁桌几人正在窃窃私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一桌,时而发出几声嗤笑,时而哄笑,总之哪哪都不舒服。
“你们总看我们干嘛?”她毫不客气问道。
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随意甩筷,不悦道:“我们眼睛看哪碍着你什么了?我们还没怪你草包头挡了我们的眼呢。”
她瞬间怒气上涌,拍桌而起。
“你们长着老鼠眼睛的还好意思说我!”
“小紫。”幽然一脸严肃拍下筷子,沉声道。
她不理,还欲还口,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住她的双肩,生生把她按坐下了。
之后幽然若无其事地拿起木筷。
她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旁桌还不消停,见到这一幕笑声更大了,挑事者开口道:“这就算完了?这怎么行?她敢说我们大哥的不好,必须得给我们大哥道歉,真心实意的道歉。”
他们中不乏好事的人笑着招手,叫她过去。
幽紫愤愤地端起碗,还想发作被幽然一个眼神缩回去了。
刚刚的壮男人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不来道歉也行,叫你那哥哥来跟我们喝两杯也成。”话音刚落,旁桌的诡异笑声更大了。
两双筷子一齐顿住。
哥哥???
她刚欲抬头,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强风将邻桌的桌椅板凳加上人全部掀翻,而他们所处的地方却是安然无恙,不受半点影响。
放下几个铜板后,幽然起身带她离座。
“走。”
她有些留恋地望了眼还没吃完的面,狠下心跟着走了。
而那边的风还在刮,人都被刮走百步远了。
他们先寻到当地一户人家,幽然定下三十日的租期,包括每日饭食,做好一切后将她带至客房安顿。
待幽然走后,她简略地扫视周遭,与之前住过的客店相比,简朴不少,陈设也是旧旧的。
第一时间她来到窗前向外看,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围坐在地上玩游戏,他们面前整齐摆着纸牌类的小片,每个人脸上都格外专注。
极短的沉静后马上就是呼声一片,停一阵又吵一阵的。
她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发现这是一种扇牌的游戏。就是把纸牌铺在地上,而人通过手掌拍地产生的风掀翻牌面而定胜负的游戏。
这个游戏真的很有意思。
事不宜迟,她高高兴兴跑了出去。
“你们在玩什么?我也想玩!”
大老远她就冲那群半大孩子们喊,听到声音的少年纷纷转头。
其中一个身形偏矮的男孩回道:“你有牌吗?有牌就让你加入。”
她走近看到地上铺得整整齐齐的纸牌,上面还画了人物像,指着它们说道:“是这种的吗?我没有。”
“没有那你拿什么玩。”肤色偏黑的男孩撇撇嘴,十分无语。
幽紫转而问他:“那我怎么样才能有这些?”
这时冒出来一个男孩,他拿起地上的牌给她看,道:“你可以从我们这儿买,一文钱一张牌,有牌了之后才能玩。”
“好啊,我回去拿钱来,你们别走。”说着她又急匆匆跑了回去。
她走后少年团里瞬间炸开。
“你张嘴也太黑了吧,直接赚翻!”
“早知道跟她报高点了,说不定还能多赚。”
“你小子以后要是做生意了肯定是个奸商。”
得到进门允许后,她见到幽然的第一句话就是她想要钱。
“你要钱做什么?”他淡淡抿了口茶。
幽紫语塞,想了一会儿,马上回道:“那小叔离开的一个月里不打算给我留下一丁点的钱吗?”
“不打算。”
她又道:“真的?”
幽然态度冰冷,让她出去。
她一动不动,赖在原地。
他懒得再理,拿起拐杖就打算离开。
见状她直接堵住门口,不让他走。
幽然登时就沉了脸,走到她面前道:“无法无天,我要是今天把钱给你,那岂不是以后你每次胡搅蛮缠我都要依了你的意了?”
她抬头看着跟前的人,还是让了步。
就在他绕过自己时,她开口了:“你明明知道我闲不住,还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你一走就是一个月,你有想过我吗?”
他冷冷哼了一声,道:“就是知道你这个性子才把你留在这里,在拜见先生之前好好磨磨性子,以免到时候被人嫌弃,人家不要你。”
幽紫不服道:“我这个性格怎么了?我想出去玩也有错吗?把我关在这里就是磨练了吗?”
“这对你就是最好的磨练。”
“那和待在不死穴有什么区别?!”她怒问道,停顿片刻,又道:“你们把我当什么,想关就关,和山林里抓的野兽,跟阿毛它们有什么区别!”
话说完,接下来的两人都默不作声。
良久,他缓缓开口:“桌上黄木匣子里留有余钱,是给你的,你每次按需取,至于用多少,剩多少,且待我回来再决定怎么处置你。”
拐杖敲地的响声渐渐远去。
愣愣站了半晌她才终于挪动步子,找到他说的木盒,依次取出四个铜板,把它们整整齐齐叠在手心,深深感受了一番有钱的心情。
回到少年们的聚集地,她把钱拿给他们看,于是就有人争抢着要卖纸牌给她。
她对刚才的卷发男孩有印象,把钱交给他,换了四张牌。对方极力压住心头狂喜,佯装一副平淡似水的态度,从一手牌中挑了四张给她。
他给的四张纸牌几乎都是清一色军中将领的人身像,不过越看越眼熟,总感觉和以前在周合画本上看到的莫名相似。她没有多想,马上就提出要加入他们一起玩。
“好,那我现在就给你讲讲这个游戏的规则。”依旧是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站出来。
幽紫抢道:“我知道,就是把它们摆地上排好,然后用手掌去拍,借风力掀翻牌面。”
他有些不爽,还是跟她讲全规则:“差不多就跟你说的一样,拍地的时候不能碰到牌面,如果你掀翻的牌数比对方多就算你赢。”
她急不可耐地要找人比比,卷发男孩和矮个男孩抢着要和她比,最后她接受了后者的挑战。
对方首先选了一块较平整的地面上,摆上四张牌,随后抬起手,忽的就是一掌拍下。
近手那侧的两张牌被掀翻,他看起来既没有丧气也没有表露出很满意,只是转头看向幽紫。
“到你了。”
她也摆上四张牌,一巴掌呼下去。
风是挺大,就是一张牌面也没被掀翻。
矮个男孩得意洋洋捡起了她的所有牌,收回他的手中,还说玩这个靠的可不是蛮力,而是巧力。力气下太重了反而没用,吹起的风能掀翻牌面才是致胜关键。
她有些不甘心,听完他的话马上说自己要再回去取钱,让他们等她。
其余人自然欣然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