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谷东北五十里,幽骨林。
林琰的指尖在罗盘表面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血珠悬浮在空中,被灵力催动着渗入盘面裂纹。罗盘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最终指针颤巍巍指向东南方一片漆黑的密林。
\"你确定要穿过去?\"苏晚晴剑尖挑开一丛灌木,露出底下森白的兽骨。那些骨头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像是被什么腐蚀性液体浸泡过。\"幽骨林是南域有名的死地,就算没有魔气...\"
\"这是唯一能在子时前赶到百花谷的路径。\"林琰咳嗽着收起罗盘,胸口紫晶随着每次呼吸闪烁微光。冰魄神珠的力量暂时遏制了魔气蔓延,但就像用冰块包裹一团火,不知何时就会彻底失衡。
苏晚晴突然伸手按住他眉心,温热灵力探入经脉。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怔了怔——在玄天剑宗时,她曾无数次这样为受伤的师弟师妹疗伤,但触碰林琰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仿佛有细微电流从接触点炸开,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你的灵脉...\"她猛地缩回手,瞳孔微微扩大,\"为什么会有剑魄共鸣?\"
林琰苦笑。这个问题他三百年前就想问了。前世作为神界丹尊,他本该与剑修毫无瓜葛,却在第一次见到苏晚晴练剑时就认出那套剑法的第七式有个微小破绽——就像看过千万次那般熟悉。
幽骨林深处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两人同时转身,背靠背摆出防御姿态。苏晚晴的剑锋燃起淡金色火焰,照亮周围扭曲的树影。那些本该是灰褐色的树干,此刻泛着病态的紫红,树皮缝隙间渗出粘稠的黑液。
\"魔气浓度超标了。\"林琰从储物袋摸出三枚清魔丹,自己服下一颗,剩下两颗塞给苏晚晴,\"含在舌下,能撑两个时辰。\"
第一波袭击来得毫无征兆。地面突然塌陷,数十条布满倒刺的藤蔓破土而出。那些藤蔓表面长着类似人眼的瘤状物,瞳孔部分还残留着修士服特有的云纹——这是玄天剑宗失踪的那支巡逻队!
\"别砍主干!\"林琰一把拉住正要挥剑的苏晚晴,\"看它们关节处!\"
藤蔓挥舞的间隙,隐约可见每节连接处都嵌着半枚丹药。林琰一眼认出那是叶家特制的\"饲魔丹\",专门用来控制被魔化的生物。他并指如刀,冰蓝色丹火在指尖凝成薄刃,精准削向那些丹药。
\"嘶啦——\"
被切断的藤蔓喷出腥臭液体,落地竟腐蚀出丈许深坑。苏晚晴趁机剑走偏锋,十二道剑影同时刺入藤蔓关节。被解放的丹药暴露在空气中,立刻被林琰的丹火包裹,炼化成几缕青烟。
\"左边!\"林琰突然厉喝。苏晚晴本能地旋身横斩,剑锋与某种坚硬物体相撞,火星四溅。那是一只足有磨盘大小的骨爪,属于某头正在魔化的穿山甲妖兽。更可怕的是它背上坐着个身影——穿着焚炎谷长老袍,但头颅已经异变成纺锤形,嘴角裂到耳根。
\"贺...贺长老?\"苏晚晴声音发颤。这位以脾气火爆着称的长老,上月还送她一盒抵御心魔的静心丹。
魔化长老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笑声,突然从袖中撒出大把红色粉末。林琰脸色剧变,揽住苏晚晴的腰暴退十丈:\"是燃血砂!碰到皮肤就会...\"
话音未落,那些粉末已沾上周围树木。整片幽骨林瞬间沸腾,所有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异变、膨胀,枝干间睁开密密麻麻的赤红眼睛。
\"跑!\"
两人御剑腾空的瞬间,下方地面整个塌陷。数以千计的魔化根须冲天而起,织成遮天蔽日的罗网。苏晚晴的剑气劈开一道缺口,但更多藤蔓前赴后继地涌来。林琰突然闷哼一声——有根毒刺穿透他小腿,紫黑色立刻顺着血管向上蔓延。
\"林琰!\"苏晚晴一把抓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掐出复杂剑诀。这个动作让林琰心头巨震——三百年前神界那场大战中,曾有位女剑仙用同样起手式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星河...坠!\"
苏晚晴自己都愣住了。脱口而出的剑诀陌生又熟悉,体内灵力自动按照某种古老路线运行。夜空中突然亮起七点星光,化作流光坠入剑锋。当她挥剑时,一道璀璨银河凭空出现,所过之处魔植尽数化为齑粉。
通路打开的代价是她瞬间脱力。两人从半空跌落,林琰用身体护着她滚入一处岩缝。逼仄空间里,他们鼻尖相抵,呼吸交错。苏晚晴能清晰看见林琰睫毛上凝结的冰晶——那是冰魄神珠过度运转的征兆。
\"你从哪学的那招?\"林琰声音沙哑。
\"我不知道...\"苏晚晴茫然摇头,\"就像...有人借我的手使出来一样。\"
岩缝外,魔化植物正在疯狂搜寻猎物。林琰突然捂住胸口,那里紫晶已经蔓延到锁骨。更糟的是,他察觉到冰魄神珠正在吸收魔气——不是净化,而是某种危险的融合。
\"听着,\"他抓住苏晚晴肩膀,\"待会我引爆神珠部分力量开路,你直接去百花谷...\"
\"闭嘴!\"苏晚晴突然揪住他衣领,\"三百年前你就是这样,现在还想重演?\"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呆住了,根本不明白为何会说这些。
林琰眼底闪过复杂情绪。外面搜寻声越来越近,他突然抬手抚上苏晚晴脸颊:\"如果这次我们都活着...我告诉你一个关于星空的故事。\"
没等回应,他吻了吻她眉心,然后整个人化作一道蓝光冲出岩缝。苏晚晴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眼睁睁看着林琰主动迎向魔化植物最密集的区域。冰魄神珠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在他身后形成巨大的冰晶羽翼。
\"不——!\"
苏晚晴的尖叫被爆炸声淹没。极致低温与高温交替席卷幽骨林,所有魔化植物在冰火两重冲击下崩解。当烟尘散尽,她发疯似的冲进爆炸中心,却在看到景象时刹住脚步——
林琰单膝跪在焦土中央,胸口紫晶竟然褪去大半。更惊人的是,冰魄神珠悬浮在他面前,核心处多了一缕游动的紫芒,与蓝色本源之力形成微妙平衡。
\"它...吸收了魔气?\"苏晚晴小心翼翼靠近。
林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紫光:\"不,是转化。\"他伸手触碰神珠,表面立刻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那是上古丹道封印,\"我终于明白了,叶家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得到冰魄神珠。\"
幽骨林尽头突然亮起火光。一队穿着百花谷服饰的女修正在与魔化妖兽交战,为首的正是百花谷大弟子白芷。她手中灯笼放射出净化魔气的青光,但明显已力不从心。
\"百花谷外围已经失守。\"林琰挣扎着站起来,神珠重新融入眉心,\"看来我们赶上了最精彩的部分。\"
苏晚晴正要上前助战,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那是一块烧焦的布片,隐约可见叶家火焰纹。但当她翻过来,背面却用金线绣着焚炎谷的标记——两派勾结的铁证!
\"看这个。\"她将布片递给林琰,\"叶家和焚炎谷...\"
\"不止。\"林琰从灰烬中挑出半枚未燃尽的符纸,上面画着奇异符文,\"这是神界文字,意思是'容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向百花谷方向。那里的天空已经变成暗紫色,八条锁链虚影中的一条正缓缓凝实。某种可怕的猜测浮现在林琰脑海——叶家要的不是南域灵脉,而是以整个南域为鼎炉,炼制某种能够承载神力的\"容器\"!
白芷的惊呼声突然传来。她手中灯笼被妖兽击碎,魔气瞬间吞噬三名女修。林琰再不犹豫,冰魄神珠全力运转,在掌心凝成一柄冰焰长弓。
\"帮我稳住箭道。\"他将弓塞给苏晚晴,自己则引动心头精血,在虚空画出一道血色符文。当符文融入弓身时,苏晚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共鸣——就像她的剑魄与这张弓同根同源。
箭出如龙。
冰蓝色流光划破长夜,所过之处魔气退散。当箭矢命中那头化神期妖兽时,爆开的不是火焰而是漫天冰莲。每一片花瓣都烙印着丹道符文,落地即形成小型净化领域。
白芷等人得救了,但林琰也因耗尽灵力而昏迷。最后的意识里,他感觉苏晚晴颤抖的手抚上自己脸颊,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唇间——是血?还是泪?
\"这次...\"他听见她带着哭腔的誓言,\"换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