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到手，代价惨重。
烧毁的服务器冒着青烟，如同阵亡的战士。刘老栓昏迷不醒，被紧急送往AhU的“医疗室”（其实就是放了几张折叠床和过期急救包的房间），老王亲自看护，用残余的茶水温养他透支的身体和脊骨上黯淡的子钥印记。沈小薇则抱着那张写满复杂空间参数的纸，如同抱着绝世珍宝，一头扎进了临时搭建的“破译指挥中心”（由几台旧电脑和一块白板组成），开始疯狂演算和建模，试图将冰冷的坐标参数转化为具体的空间定位和潜入路线。
张局长看着一片狼藉的仓库和账单上新增的“服务器维修费（报废）”、“员工工伤补贴（刘老栓）”、“能量聚焦器损耗（太阳灶变形了）”，感觉心都在滴血。他蹲在熔岩咸鱼砸出的凹坑旁，对着空气碎碎念：“咸鱼兄弟啊…醒醒看看啊…家都要被败光了啊…下次拆机房，咱们得找房东报销啊…双倍！不！三倍！”
熔岩咸鱼毫无反应，深沉的“睡意”如同实质。
林闲成了最“闲”的人。他坐在仓库角落，手里捏着那根变成焦炭的火腿肠残骸，看着忙碌的众人，心中五味杂陈。房东的新账单像山一样压着，管理员机房的位置找到了，但怎么去？熔岩咸鱼在沉睡，靠他们几个，下去送菜吗？
就在这时，仓库里唯一完好的那部老式内线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瘆人。
“谁啊？后勤？服务器烧了不用报修了！直接写报废单！”张局长没好气地抓起话筒。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
“AhU后勤部？这里是深渊快捷梯服务中心。”
“您预约的深渊101层下行电梯，已抵达AhU大楼正门。”
“请乘客携带好‘深渊物业费结清凭证’及‘新账单副本’，于三分钟内登梯。”
“过时不候。”
“微笑服务，祝您旅途愉快。”
啪嗒。电话挂断。
张局长拿着话筒，僵在原地，胖脸上的表情如同见了鬼：“深…深渊电梯？到…到楼下了？还…还预约了？谁预约的？！”
仓库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林闲…和他手里那张房东给的新账单。
“新账单副本…”林闲看着账单最后那句“催缴人：林闲（临时工）”，明白了。是房东！房东“帮”他们预约了返程电梯！而且指明了要带结清凭证（空白羊皮纸）和新账单！
“这…这是赶鸭子上架啊！”张局长哭丧着脸，“咸鱼兄弟还在睡！刘老哥昏迷！就我们几个下去？给管理员送外卖吗？”
老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拿起那张写着机房核心坐标的纸，塞进怀里，又拿起保温杯（空的），慢悠悠地拧好盖子：“债，总是要还的。房东既然安排了电梯，说明他认为时机到了，或者…他认为我们有能力去要这笔账。”他看了一眼昏迷的刘老栓，“而且，刘老哥的子钥印记虽然透支，但坐标已锚定在机房核心。这是我们的优势。”
“能力？什么能力？”张局长看着老王，又看看林闲，最后看向还在白板前疯狂计算的沈小薇。
“数据之眼。”老王吐出四个字。
沈小薇猛地抬起头，眼中之前因狂热运算而残留的数据流尚未完全消散，让她此刻的眼神显得异常冷静和锐利：“王前辈，您的意思是…”
“你刚才捕捉规则缝隙，引导子钥锚定坐标，展现出了对深渊数据规则的天赋感知力。”老王看着沈小薇，“这或许就是你的‘能力’在觉醒。面对数据之影，一个能看懂它规则的人，比十个熔岩咸鱼更有用。”
沈小薇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她用力点头：“我…我可以试试！深渊电梯的数据接口、机房的防火墙结构…或许我都能‘看’到一些！”
“那就走吧。”老王当先朝仓库外走去，“别让电梯等久了。林闲，凭证和账单拿好。”
林闲深吸一口气，将空白羊皮纸和那张天价账单揣进怀里，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黑木鱼挂坠。小咸鱼似乎感应到什么，传递出微弱的意念：「…怕…但…跟…着…哥…哥…」
三人走出仓库，来到AhU大楼正门。
旋转门外，那部老旧的、油漆斑驳的“深渊快捷梯”果然静静地停在那里。门框上方猩红的【-101】数字幽幽闪烁。透过模糊的有机玻璃观察窗，可以看到里面那个戴着夸张笑脸面具的“服务员”僵硬的身影。
和第一次不同，这次面具服务员没有砸门，只是静静地站着。但当林闲三人靠近时，那面具猛地180度转向门口，两点针尖大小的红光透过玻璃窗，死死地“盯”住了林闲怀里的方向——那里放着空白羊皮纸和新账单。
“请…出…示…凭…证…及…新…业…务…单…”干涩的电子合成音隔着门传来。
林闲拿出空白羊皮纸和账单副本，贴在玻璃窗上。
面具服务员眼中的红光闪烁了几下。
「…物…业…费…结…清…凭…证…（空…白…）…验…证…通…过…」
「…新…账…单…：…深…渊…管…理…员…（数…据…之…影…）…权…限…核…验…中…」
「…权…限…等…级…：…超…高…危…！」
「…警…告…！…本…梯…无…法…抵…达…目…标…区…域…深…度…！」
「…请…选…择…：」
「…1.…取…消…乘…坐…」
「…2.…强…制…下…行…至…权…限…允…许…最…深…层…（101层）…后…自…行…解…决…」
「…倒…计…时…：…10…秒…」
无法直达机房！只能到101层！
林闲的心沉了下去。从101层再往下，穿越三大债主的老巢区域（虽然被咸鱼平了，但谁知道有没有残留危险），还要面对管理员的拦截…难度系数爆表！
“选2！”老王毫不犹豫。
嗤啦——！
电梯门缓缓滑开。那股混合着劣质香水、陈旧皮革和甜腻腥气的怪风再次涌出。
面具服务员僵硬地站在控制面板旁，笑脸面具毫无表情。
三人踏入电梯。轿厢内依旧油腻肮脏，顶灯忽明忽灭。
电梯门缓缓合拢。
嘎吱…嘎吱…嗤啦——！
下行开始。依旧是那种在粘稠胶水中下沉的滞涩感。
当楼层数字跳到【-90】时，熟悉的阴风又从通风口灌入！浓郁的劣质咖啡味、汗馊味和打印机臭氧味弥漫开来！无数张惨白浮肿的“加班鬼脸”再次从通风口挤出，无声哀嚎着扑向三人！
“又来？！”林闲头皮发麻。
沈小薇却猛地踏前一步！她双眼之中，之前残留的数据流瞬间变得清晰、明亮！不再是简单的光芒，而是如同有实质的0和1在瞳孔深处流淌、旋转！她死死盯着那些涌出的加班鬼脸，口中快速低语：
“规则漏洞扫描…怨念构成分析…强制劳作协议…破解点…在‘KpI反馈机制’！数据注入…模拟‘超额完成’信号…覆盖其核心怨念指令！”
随着她的低语，她的指尖竟然萦绕起极其微弱的、由0和1构成的淡蓝色数据流！她对着扑来的鬼脸群，凌空一点！
嗡！
淡蓝色的数据流如同无形的波纹扩散开！
那些气势汹汹的加班鬼脸，在接触到数据流的瞬间，哀嚎的表情猛地僵住！空洞的眼窝里闪过一丝茫然和…狂喜？仿佛真的收到了“超额完成KpI”的通知！它们不再攻击，而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如同退潮般，争先恐后地缩回了通风口！隐约还能听到意念中传来“奖金…休假…”的碎碎念。
通风口格栅“哐当”一声合拢。危机解除。
张局长目瞪口呆：“…这…这就完了？小薇你…你成黑客了？”
沈小薇眼中的数据流缓缓收敛，脸色有些苍白，但带着兴奋：“只是干扰了它们最底层的怨念驱动规则！王前辈说的对！我能‘看’到一些东西了！”
老王赞许地点点头：“很好。省下了番茄酱。”
然而，当楼层跳到【-85】时，熟悉的疯狂跳动和空间撕裂感再次传来！猩红的纹路爬满四壁！
“楼层错乱又来了！”林闲喊道。
沈小薇眼中数据流再次亮起，这次更加吃力：“空间干扰…规则扭曲…核心锚点在…面板角落！那个黄铜旋钮！老王前辈！”
老王早已蓄势待发！在沈小薇指出位置的瞬间，他沾着茶水的手指如同闪电般点出！一道凝练的碧绿光华精准地命中了控制面板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黄铜旋钮！
嗡！
空间波动瞬间平复！楼层数字稳定在【-101】。
电梯猛地一沉，失重感传来。
叮咚！
提示音响起。
电梯门缓缓滑开。
门外，依旧是那条冰冷死寂、黑色大理石铺就、望不到尽头的宽阔回廊。两侧墙壁上，无数深棕色木门紧闭，门牌无声蠕动。
深渊101层，再次抵达。
面具服务员僵硬的声音响起：
“深渊101层，到了。”
“请…保…持…微…笑…”
“后…果…自…负…”
它的话音未落，林闲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是那根烧焦的深渊火腿肠残骸！他用力将残骸朝着面具服务员那张夸张的笑脸砸了过去！
“笑你个头！这个给你当小费！别再来烦我们！”
焦黑滚烫（残留高温）的火腿肠残骸砸在笑脸面具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留下一点油腻的焦痕。
面具服务员：“……”
两点红光似乎呆滞了一瞬。
「…深…渊…特…供…？…残…留…物…？…」
「…估…值…：…微…量…能…量…单…位…」
「…收…入…记…录…：…小…费…」
「…谢…谢…惠…顾…」
「…再…见…」
它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丝？电梯门缓缓关上，将那僵硬的身影隔绝在内。
张局长看着关上的电梯门，又看看林闲，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用垃圾当小费贿赂鬼电梯！林老弟，你这路子是越来越野了！”
林闲没理会张局长的马屁，他看向老王和沈小薇，最后目光投向回廊深处那无边的黑暗和无数蠕动的门牌。
“接下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