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元年七月十八的日头,像是被熔金浇过似的,悬在汴京城上空,把青砖铺就的御道晒得发烫,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燥热的尘土味。
汴梁门早已敞开,朱红的城门柱被日头映得发亮,城楼上的黄龙旗猎猎作响,风里却没半分凉意——满朝文武穿着簇新的绯色、紫色朝服,站在城门下的御道两侧,汗湿的朝服贴在背上,却没一人敢抬手擦汗,只齐刷刷地朝着东方远眺,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蔡京站在文官队伍最前头,手里攥着块象牙笏板,指节都泛了白,因为他除了是五辅臣之一还是暂代礼部尚书。
他刚又悄悄瞥了眼身后的几位重臣,见户部尚书侯蒙正皱着眉捻须,礼部侍郎王若虚则不停地踮脚往远处望,心里不由泛起股焦躁。
昨儿个陛下还派内侍传旨,说“此番班师不过例行公事,无需铺张,简礼迎之即可”,皇后也私下召他入宫,叮嘱千万别搞太张扬,免得落个“穷兵黩武”的话柄。
可今儿个一大早,几位老臣就堵在政事堂门口,跟他闹得脸红脖子粗,连太上皇那边都遣了人来传话,这事儿愣是拧成了死结。
“蔡相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喝,蔡京回头,见御史中丞张卫正盯着他,那双眼睛亮得吓人,“日头都过午时了,迎銮的仪仗还没整妥帖,你这是要让陛下和将士们在城外等吗?”
蔡京赶紧拱手,脸上堆着几分无奈:“张中丞息怒,不是老夫不愿,实在是陛下有旨……”
“陛下的旨意在社稷功绩面前,当让三分!”没等蔡京说完,副枢密使种师道就往前迈了一步,他穿着一身铠甲,虽已年近花甲,腰杆却挺得笔直,铠甲上的铜扣在日头下闪着冷光,“你且说说,自太祖皇帝定鼎中原以来,哪朝哪代有过这般功绩?
两个月!不过两个月啊!”种师道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的官员都看了过来,他却不管不顾,指着东方的官道,手都在抖,“那金国是什么样的虎狼之师?
当年破辽只用了两年,打咱们汴京城时,兵临城下不过三日,满朝文武都吓得要迁都!
可陛下呢?陛下这次御驾亲征,率领的百万将士,不到两个月内,就把偌大的金国,曾经的强国灭了——这不是丰功伟绩,什么是丰功伟绩?”
“种枢密使说得对!”吏部尚书陈大人也凑了过来,他平日里最是沉稳,今儿个却红了眼眶,“老夫还记得去年冬天,金兵围汴梁,城门外到处是逃难的百姓,宫里的内侍都在偷偷收拾行李,连太上皇都吓得要去亳州‘祈福’。
可如今呢?金国没了!那些杀我百姓、抢我财帛的女真人,再也不敢南下了!这样的陛下,难道不该用最隆重的仪式迎接?难道还要像迎个寻常官员似的,让他孤零零地进城?”
蔡京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却犯嘀咕:陛下向来不喜铺张,要是真搞这么大动静,回头怪罪下来,谁来担责?
可没等他想出对策,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个内侍骑着快马奔了过来,翻身下马时差点摔了个趔趄,手里的明黄圣旨都晃掉了一角。
“太上皇有旨——”内侍跪在地上,高举圣旨,声音都在发颤,“陛下灭金,救大宋于危亡,挽社稷于倾倒,此功盖过太祖、太宗!汴梁门迎銮仪式,须依最高规格筹办:满朝文武皆着朝服出迎,銮驾用天子仪卫,汴京城百姓可自愿列于道旁,凡迎銮者,皆赐粟米二石!钦此!”
这话一出,在场的官员都炸开了锅。李纲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大腿道:“好!好一个太上皇!这才是明事理!”王若虚则赶紧吩咐礼部的吏员:“快!把早已备好的黄龙旗都挂起来,再去催催乐师,让他们把《得胜乐》奏起来,声音要大,要让城外的陛下都能听见!”种师道更是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剑,朝着东方一挥,朗声道:“将士们!陛下要回来了!咱们让陛下看看,大宋的文武百官,都在这儿等着他!”
官员们瞬间忙乱起来,有的去指挥禁卫军排列仪仗,有的去招呼百姓整理队伍,原本还算安静的汴梁门,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蔡京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也渐渐松了口气——有太上皇的圣旨兜底,陛下就算怪罪,也怪不到他头上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日头正烈,却仿佛比刚才温和了些,连风里都多了几分喜气。
就在汴梁门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时,皇城深处的龙德宫,太上广赵佶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串念珠,眼神却有些发直。
自从去年退位给太子赵翊,他就总爱做那个噩梦,今儿个早上刚醒时,额头上的冷汗还没干,连贴身的太监都吓了一跳。
他闭了闭眼,那噩梦的场景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还是汴京城,可城头上的黄龙旗早已被烧得焦黑,城门外到处是金兵的马蹄声,“咚咚”的战鼓声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他穿着一身便服,躲在龙椅后面,听着外面的喊杀声,腿肚子都在转筋。
太监来报,说金兵已经攻破了外城,新皇帝子赵恒正哭着要去金营求和,他却只能瘫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然后,他就看见赵恒穿着孝服,带着几个大臣走出宫门,手里捧着降表。
可金兵根本不买账,完颜宗望骑着马,用马鞭指着他的鼻子骂:“你们大宋皇帝,都是些贪生怕死的软蛋!”紧接着,金兵就涌进了皇宫,宫女们的尖叫声、太监们的求饶声,还有金兵的狞笑声,混在一起,像一把把刀子,扎得他耳朵生疼。
而完颜宗望给他说到,想要大宋皇帝两个狗命就得好好配合金人,并说早听说过福金公主美貌天仙,所以他要福金公主陪她一晚。
听到这,他很生气,福金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可是为了活命,她只能让内侍把福金公主骗来并下药让她昏迷然后送到完颜宗望的军营里,可最后他还是看见自己最疼爱的福金公主被两个金兵架着,头发散乱,衣服被撕得稀烂,她哭着喊“父皇救我”,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一句“住手”都说不出来。
然后,金兵开始抢东西,御书房里的字画、国库中的金银,被他们装了一箱又一箱,甚至连皇后的凤冠都被一个金兵掰走了上面的珍珠。
再后来,他和赵恒被金兵押着,跪在金营的大帐前。
帐子里传来福金公主的哭声,还有女真贵族的淫笑,他想冲进去,却被金兵用刀架住了脖子。
一个金兵将领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清单,冷笑着说:“你们大宋战败了,欠我们的战争赔款,用金银抵不上,就用女人抵!公主、嫔妃、宫女,按品级算钱,少一个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