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红妆待君
柳夫人派人来请空的时候，他正在后院晾晒新采的药草。
\"空少爷，\"赵家的老管事恭敬地行礼，\"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嫁衣做好了。\"
\"嫁衣\"两个字让空手里的竹筛差点掉在地上。自从达达利亚去京城后，已经过去两个多月。虽然每周都有书信往来，但思念还是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
\"我...我换身衣服就去。\"空结结巴巴地说，耳尖已经红透了。
老管事笑眯眯地递上一个包袱：\"夫人说了，让您换上这个。\"
空打开一看，是件月白色的新衣裳，料子摸上去柔软得像流水，袖口还绣着精致的云纹。这样好的衣服，他只在达达利亚身上见过。
换好衣服，空跟着老管事来到赵家大宅。这座三进三出的宅院是青泉村最气派的建筑，朱红色的大门上钉着闪闪发亮的铜钉。
柳夫人正在花厅等他。见空进来，她眼睛一亮：\"果然合身！快来，看看你的嫁衣。\"
空局促地行了个礼，跟着柳夫人走进内室。然后，他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内室的衣架上，挂着一件大红嫁衣。不是普通农家嫁女儿用的粗布红衣，而是真正的锦绣华服——正红色的绸缎上绣着金线凤凰，袖口和衣摆处密密麻麻缀着小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旁边还摆着一顶华丽的凤冠，金丝缠绕，珠玉垂帘，正中央是一块红艳艳的盖头，四角缀着金铃铛。
\"这...\"空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太贵重了...\"
柳夫人笑着拉他过去：\"试试看合不合身。利亚来信说再过半个月就能回来了，得抓紧时间准备。\"
空小心翼翼地触摸嫁衣，指尖传来丝绸特有的凉滑触感。\"夫人...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傻孩子，\"柳夫人帮他脱下外衣，\"娶媳妇哪能吝啬？再说...\"她的声音柔和下来，\"利亚那孩子从小倔强，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他既然认定了你，你就是我们赵家的人。\"
空的眼睛有些发热。他本以为自己和达达利亚的事会遭到世俗的嘲笑，没想到赵家上下不仅接纳了他，还如此郑重其事地准备婚礼。
在柳夫人的帮助下，空穿上了那件华丽的嫁衣。衣服出奇地合身，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柳夫人又为他戴上凤冠，红盖头垂下来，眼前顿时一片喜庆的红色。
\"真好看。\"柳夫人满意地点头，\"来，照照镜子。\"
铜镜里，一个身着红妆的身影静静站立。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修长的身形在嫁衣的衬托下，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美感。
\"我...\"空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可以吗...\"
柳夫人轻轻握住他的手：\"孩子，爱情从不论男女，只论真心。你和利亚两情相悦，这就是天作之合。\"
空透过红盖头看着柳夫人慈爱的面容，突然理解了达达利亚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从何而来——有这样开明的父母，孩子自然活得坦荡。
\"谢谢您...\"空深深行礼，凤冠上的珠帘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柳夫人笑着帮他取下凤冠：\"还有个惊喜要给你看。\"
她领着空来到后院。院中央摆着几个大箱子，全都扎着红绸。柳夫人一一打开：第一个箱子里是崭新的被褥，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第二个箱子里是成套的瓷器，洁白如玉；第三个箱子...
\"这是...\"空瞪大眼睛。
第三个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十本书。有农书、医书、诗集，甚至还有几本珍贵的兵法。
\"利亚特意嘱咐的。\"柳夫人解释道，\"他说你喜欢读书，这些是给你的聘礼之一。\"
空轻轻抚摸书脊，指尖微微发抖。达达利亚记得...记得他每次去赵家都会偷偷看书架上的书，记得他羡慕那些能上学的孩子...
\"这孩子从小粗枝大叶，唯独对你的事格外上心。\"柳夫人感叹道，\"他十岁那年，为了给你摘崖边的野果，差点摔断腿。\"
空想起那个夏天，达达利亚一瘸一拐地来找他，从怀里掏出几个红艳艳的野果，笑得比阳光还灿烂。那时他以为只是小孩子间的玩闹，没想到...
\"夫人，\"空突然问，\"您...您不想要孙子吗？\"
柳夫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傻孩子，托克不是好好的吗？再说...\"她神秘地眨眨眼，\"荧那丫头我越看越喜欢，将来招个上门女婿，生的孩子不也一样？\"
空这才明白，原来赵家早已把他们兄妹当成自家人。这份包容和理解，比任何贵重的嫁衣都让他感动。
试完嫁衣，柳夫人留空吃了午饭。饭桌上，赵老爷详细询问了田里的情况，还说要派几个长工去帮忙收割。
\"不用了，\"空连忙摆手，\"我和荧能行。\"
\"都是一家人了，客气什么？\"赵老爷捋着胡子说，\"再说，利亚那小子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好你。\"
空的脸又红了，低头扒饭不敢接话。
饭后，柳夫人让丫鬟包了几样点心给空带回去。走在回家的路上，空的心情像天上的云一样轻盈。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他遇到了村里的几个妇人。
\"哎哟，这不是空小子吗？\"王婶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点心包，\"去赵家吃饭啦？\"
空点点头，正要走开，却被李嫂拦住了：\"听说你要嫁给赵家小子了？真的假的？\"
空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虽然村里人都知道他和达达利亚的事，但被这么直白地问出来还是让他手足无措。
\"我...\"
\"瞧你问的，\"王婶打了李嫂一下，\"人家那叫成亲，什么嫁不嫁的。\"她转向空，笑得一脸慈祥，\"赵家那小子有福气啊，娶到这么能干的好孩子。\"
空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啊？\"李嫂兴致勃勃地问，\"听说赵夫人从城里请了最好的厨子？\"
\"下个月初八...\"空小声回答。
\"哎呀，那可要好好准备！\"王婶一拍大腿，\"我家那口子会写对联，到时候让他给你们写一副最好的！\"
告别热情的村妇们，空一路小跑回家。院子里，荧正在晾衣服，见他回来，立刻迎上来。
\"哥！赵夫人找你什么事？\"她好奇地问，随即注意到空手里的点心，\"哇，是桂花糕！\"
空把点心递给妹妹，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试...试嫁衣...\"
荧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好看吗？快跟我说说！\"
空红着脸描述了那件华丽的嫁衣和凤冠，荧听得两眼放光，连连追问细节。
\"对了，\"空突然想起什么，\"赵夫人说...说很喜欢你，将来想给你招婿...\"
荧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到：\"什么？我？\"她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哥！你别乱说！\"
空笑着揉揉妹妹的头发：\"是真的。赵家...真的把我们当家人了。\"
荧的眼圈突然红了。她扑进空的怀里，声音闷闷的：\"哥，我好高兴...爹娘在天之灵，一定也很高兴...\"
空轻轻抱住妹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是啊，爹娘，你们看到了吗？儿子要成亲了，和这世上最好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赵家派来的长工帮忙收割了庄稼，柳夫人时不时就请空过去商量婚礼细节，荧则忙着学习绣嫁妆——虽然赵家准备了一切，但她坚持要亲手给哥哥绣一对鸳鸯枕套。
每天晚上，空都会在油灯下读达达利亚的来信。青年的字迹龙飞凤舞，写满了京城的见闻和对空的思念。
\"...新兵训练很顺利，将军说可以提前回去...\"
\"...京城有家绸缎庄的料子特别好，我给你和荧各带了一匹...\"
\"...每天都数着日子，想你想得睡不着...\"
每一封信都让空的心跳加速，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
婚礼前三天，赵家开始往空的老宅送东西——红烛、喜被、新打的家具...原本简陋的屋子被装扮得焕然一新。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来帮忙，剪喜字、贴窗花、布置新房，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婚礼前一天晚上，柳夫人亲自带着几个丫鬟来给空\"开脸\"。这是青泉村嫁女儿的传统习俗，用细线绞去脸上的汗毛，意味着告别少女时代。
\"虽然你不是姑娘，\"柳夫人笑着说，\"但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
空红着脸坐在镜子前，任由柳夫人用细线在他脸上轻轻绞过。微疼过后，皮肤确实光滑了不少。
\"真俊。\"柳夫人满意地端详着，\"明天盖上盖头，保证把利亚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
空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逗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夜深人静时，空独自坐在院子里，望着满天繁星。明天...明天他就是达达利亚的人了。这个认知让他既紧张又期待。
\"哥，怎么还不睡？\"荧揉着眼睛走出来，\"明天要早起呢。\"
空拉着妹妹坐下：\"荧，我...我有点怕...\"
\"怕什么？\"荧歪着头问。
\"怕...怕我做不好...\"空的声音越来越小，\"达达利亚那么好，我...\"
荧突然正色道：\"哥，你知道达达利亚哥哥最喜欢你什么吗？\"
空摇摇头。
\"他就喜欢你这个人啊。\"荧认真地说，\"喜欢你善良，喜欢你坚强，喜欢你明明自己过得那么苦，还总是为别人着想...\"她握住空的手，\"所以，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空的眼眶湿润了。他紧紧抱住妹妹：\"谢谢你，荧...\"
\"好啦，快去睡吧。\"荧拍拍他的背，\"明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呢！\"
这一夜，空做了个美梦。梦里，他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走向那个蓝眼睛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