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长舒一口气，赞叹地说：“这可真是解暑啊，钟叔加了冰糖，喝起来冰冰凉凉的，太好喝了。”
他抬起头，招呼江北枫：“北枫，你快尝尝。”
这时，江北枫手里拿着饭盒，正仰头盯着橱窗上面贴着的报纸。
橱窗上方的水泥墙被整面糊满了报纸，全是江南市本地的新闻报纸。
二牛觉得有些奇怪，往后退了几步，顺着江北枫的目光看去，只见其中一张报纸上的新闻标题赫然写着：
【1995年10月，水库工程已动工一年……】
这篇新闻占据了大幅版面，得到重点报道。
在这条新闻下方，还有一个小标题：
【1995年春，江南市电视台组织外出学习，在副台长马以金的带领下，江南市18名新闻工作者即将奔赴燕京学习，为期半年……】
新闻下方是一张电视台的集体合影，照片里有二十多人，背景正是江南市电视台大楼前的台阶。
江北枫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看到这个新闻标题，二牛顿时愣住了。
“95年，这不正好是……”
二牛刚要脱口而出，江北枫立刻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是西城的案子，虽说他们是东城刑警，但按规定，不能随意泄露案情线索。
此时，分局食堂里还有其他人，大多是队里的老刑警，他们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喝着粥、啃着馒头，消磨着时间。
刑警队的工作时间相对灵活，不像档案室和后勤部门，必须按时上班。
也正因如此，老刑警们没案子的时候，就比较自由散漫，聚在一起吹牛聊天，
他们一般不在办公室待着，而是在院子里找个角落抽烟，逗逗流浪狗，吓唬吓唬流浪猫，要不就看看天气，或者去厕所一边蹲着，一边翻看无意间到手的一本有趣杂志。
所以，李明伟每次有事，都得用大喇叭喊人。
江北枫说道：“二牛，给我找张凳子来。”
“好嘞。”
二牛左右张望了一下，跑到墙边，把老钟的太师椅搬了过来。
老钟朝他眨眨眼，像见了贼似的问：“你小子，搬我椅子干啥？”
江北枫赶忙解释：“钟叔……”
他指了指橱窗上面糊着的报纸，“这几张报纸，我想用一下，可以吗？”
老钟皱起眉头，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疑惑。
“你拿去用，不会是拿去擦屁股吧？我听说你们刑警队的人爱干这事儿，传达室的老毕说，他存的旧报纸都被你们拿光了。”
二牛连忙摇头：“不是我干的。”
老钟冷笑一声，用筷子点了点他。
二牛还没反应过来，江北枫已经脱下鞋，站在椅子上说道：“牛哥，你这是不打自招，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二牛的脸一下子红了，去传达室偷拿报纸当厕纸，那还不是孙正瑞教唆他干的？这能怪他吗？
江北枫站在椅子上，伸手一点点地撕那张报纸。
可报纸已经泛黄，而且当时糊的浆糊太多，边缘一撕就破。
好在，关于电视台赴京学习的这则新闻版面完整地撕了下来，只是时间过去三年，食堂里烟熏火燎的，报纸不仅泛黄，还变得很脆，照片上的人面貌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幸运的是，在新闻版面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除了去燕京学习的人员名单外，还有报道这则新闻的两名记者的名字。
江北枫如获至宝，他仔细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把报纸折叠好，放进了口袋。
这期间，老钟一直盯着江北枫。
二牛则一直警惕地盯着老钟，仿佛老钟会抢走报纸似的。
弄完后，二牛把椅子搬回原处，他和江北枫几口就把绿豆汤喝完，拿起两个馒头，匆匆跑出了食堂。
来到前院，两人正准备去车棚，突然看到局里几个领导和陈胜站在院子里。
不一会儿，李明伟那辆黑色桑塔纳威风凛凛地开了进来。
二牛眼睛一下子瞪大：“我师父回来了。”
“我又不瞎。”
因为有领导在场，李明伟把车开进大门后，并没有停到车棚。
他直接把车停下，和孙正瑞开门下车，还潇洒地摸了摸头，就像两只刚完成下蛋任务的大公鸡，骄傲地昂着头，向主人炫耀。
“林局，余政委。”李明伟满脸笑容，点头哈腰。
林国良笑着问：“犯人带回来了？”
“已经押到看守所了，随时可以提审。”
林国良点点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老陈已经把胡克华、时秀杰和邵明提审了好几遍，这个案子差不多了。
过几天联系检察院的人过来，咱们把彭大伟和候启宏的口供核对好，就可以结案了。”
说完，林国良拍了拍李明伟和孙正瑞的肩膀：“你们辛苦了。”
李明伟连忙摇头：“不辛苦。”
孙正瑞笑着说：“周支队回来后，李队和我每天都跟温市的刑警大队打交道，一直在医院守着，就怕他们把人提走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着，并没有注意到江北枫和二牛。
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算悄悄溜走。
他们来到车棚，坐上陈胜的车，江北枫发动车子，绕了个大弯，从右边花坛斜着开向门口。
李明伟刚好看到开车的江北枫，皱着眉头问：“老陈，你徒弟这是要去哪？”
陈胜见林国良等几位领导上楼后，压低声音回答：“西城有个案子，江北枫和二牛被他们叫去帮忙了。”
李明伟瞪大了眼睛：“什么？怎么跑去帮他们干活？咱们自己队里事儿还多着呢。”
孙正瑞也附和道：“西城没人了吗？叫咱们队两个新人过去？”
陈胜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案子很特殊，是江北枫他们发现的线索，到现在都还没立案，反正这是个大案。”
听到“大案”两个字，李明伟眼睛一亮，拉着陈胜的胳膊：“走，去我办公室，你详细跟我说说。”
孙正瑞也来了精神，伸手抠了抠屁股，赶忙跟着一起去。
江北枫开着车在马路上疾驰，每遇到路边有报刊亭，就叫二牛下车去问问有没有95年当天印发的报纸。
然而，二牛遭到了无数嫌弃的白眼，大家都觉得他莫名其妙，买过期报纸干嘛？难道拿回家包猪肉？
十点过后。
江北枫和二牛来到了那间小办公室。
他们敲了敲门，石扒腿顶着两个黑眼圈打开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吃早饭了没？我们给你俩也买了，有豆腐脑和包子。”
一走进屋，江北枫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和脚臭味。
地上的资料杂乱无章，显然，石扒腿和楚升一早起来就在核对嫌疑人。
江北枫从兜里掏出对折的报纸，展开后，摆在石扒腿和楚升面前。
两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看清报纸上的新闻标题。
“卧槽！”
石扒腿的目光瞬间被吸引，心脏也开始砰砰直跳。
楚升立刻从地板上爬起来，一把夺过报纸。
石扒腿赶忙喊道：“哎，你小心点！别撕坏了！”
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报纸上的新闻，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最后，石扒腿抬起头问：“你们怎么找到这个的？”
江北枫回答：“在我们分局食堂的橱窗上贴着，我无意中发现的。”
楚升咂了咂嘴：“这都能被你瞧见。”
石扒腿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比对吧！”
紧接着，他们把线索板上的内容擦掉，将线索板拖到沙发前。
江北枫站在一旁，手里握着油彩笔。
二牛坐在沙发扶手上，石扒腿和楚升坐在沙发里。
石扒腿看着报纸，报出一个个名字：“马以金，陈开河，黎示康，时梅，魏晋，钱梦……”
江北枫把这些名字写在线索板上。
与此同时，楚升在职工表上逐个勾对。
江南电视台这18个人的名字全部罗列在了线索板上。
紧接着，楚升开始报出他们的职务。
“马以金，常务副台长。
陈开河，总工程师。
黎示康，人事管理处科长。
时梅，新闻部办公室主任。
胡正菊，主编室主任。
魏晋，演播室编导。
蓝正龙，摄影师……”
半个小时后，18个人的姓名、职务都写在了线索板上。
江北枫握着水彩笔，往后退了几步，盯着这些信息。
其他三人也是一样。
石扒腿说道：“这么说，从93年开始，连续七名女性失踪案的凶手，就在这些人之中？”
楚升眨了眨眼睛：“你们觉得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