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七,村里的天色灰蒙蒙的,冬天就是这么一个阴沉沉的天色,林观复终于舍得出门了。
这几天她待在家里轮番有人上门来做客,她全程笑容相陪都有些陪不住了,最后还是亲妈给她端了个炭盆到房间,让她单独在屋子里学习。
只不过,陈霞和林运粮轮番上去添木炭和送吃的、喝的,唯一一次出门就是看谁家杀年猪。
廿七这一日,向阳村的土路上已经热闹起来,林观复身上裹紧陈霞给她做的新棉袄,她还没回家陈霞便已经把衣服做了,今天镇上难得的赶集,想着再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玩意买回来过年。
过年需要的东西早就添置完了,加上林观复回来时带的东西根本不缺,但一些新鲜的时蔬可以去镇上碰碰运气。
随行的还有村子里其他婶子,林大伯娘和林小婶也在,前面还有赶板车的林四叔。
林小婶突然回过头问林观复:“观复啊,你在学校吃得好吗?听说顿顿有肉?”
林观复笑了笑:“没有小婶说的那么夸张,都是要花钱的。但每天确实有肉菜,手里有钱的话确实顿顿能吃肉。”
赶车的林四叔听了忍不住说:“果然还是读书好啊,后村老赵家的小子,考的学校也不如咱家观复好,但他毕业后分配到了农机站,听说一个月能拿将近40块。”
其他人也说:“谁不知道读书好啊,但要读出来哪有那么容易。咱们村子里不也就读出来一个观复嘛,其他人家里棍子抽完照旧读不进去。而且啊,人家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可和干辛苦活儿的不一样。”
林观复没插嘴,听着乡亲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反正很快他们就会转移话题,这种闲谈的范围还是很广阔的。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王婶子崖底声音:“听说了吗,李老四家的女儿要离婚。”
“离婚?”
其他人一下子来了精神,他们这年头虽然不是头一遭,但也还是很少见的。
林观复就看到很多个脑袋一下子凑过来,她本来挽着亲妈的胳膊,都被连带着往王婶的方向靠近了些。
“哎呦,李老四他那个女婿是个不老实的,听说跟着在外面跑活儿,和工地上的人勾搭上了,被人男人当场堵住了,商量着赔钱平事。李老四女儿发现男人在外面干活居然还要家里拿钱,一闹不就闹出来了嘛。”
林观复根本不知道这些名字是谁,牵扯出来的人物还不少,但她听得津津有味,只不过表情管理得当而已。
一群人吃完瓜感慨完,突然有人问林观复:“大学生评评理呗。”
林观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哪里有资格评理啊,日子过不过得下去肯定得当事人才最清楚。真要是好日子,谁会舍得呢?”
陈霞帮衬着林观复,说:“可不是嘛,这日子过得怎么样只有自己知道,如果真过得下去,哪里能闹成这这样。”
七嘴八舌的立刻说起来。
“说的也是,其实李老四家女儿早就知道男人在外面不太干净,但只要他愿意拿钱回来,事情没闹到她眼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想到这男人居然还要往外面搭钱,她哪里肯吃这个亏。”
“可不是嘛,男人和钱总得图一样,现在还需要她在家给男人在外面勾搭的女儿贴钱,又不是大傻子。”
“可不是嘛,她有手有脚,五官端正,离婚了再找个能过日子的照样美得很。”
镇上的赶集很热闹,不过没有规范的管理显得有些乱糟糟的,走路都要小心别踩到人家的东西,到时候不要也得买。
一行人终于四散开来各自看货,林观复被陈霞拉着,二十多还算是十二岁一样被牵着,生怕在集市上走散咯。
供销社的玻璃柜台前挤满人,林观复看了倒吸一口气,陈霞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放心吧,不会拉着你去挤的。”
“里面东西还没你拿回来的稀罕呢。”说起这个,陈霞又有话说了,“我们这么大年纪了,涂那雪花膏浪费钱。”
林观复也不和她吵:“反正买都买了,天气冷的时候不用,天气热反正它就化了,到时候妈你可以直接扔掉。”
陈霞被堵住话口,“在外面吃喝用紧着你自己,但也别太张扬了,自己里子过得好就行,千万别张扬。”
陈霞开始在集市上搜寻新鲜玩意,但收获很好,还遇见了同村的一个老汉。
老人蹲在一筐梨子旁边,棉帽上的耳朵耷拉着。
林观复被亲妈拉过去问价:“这梨子保存得真好,孙叔你们的货不是有人专门来收嘛,怎么家里还有这些来卖?”
陈霞一边问一边挑,准备挑几个回去炖梨。
孙老汉咳嗽两声:“都是认识的,这梨也不值钱,你挑几个回去给妮吃。”
“唉,采购站嫌弃梨子小不好卖,而且拉出去卖运费太高,压价太狠,家里剩不少吃不完,想着来镇上碰碰运气。”
陈霞自然不可能白吃白拿,非要给钱,林观复听见这梨只要五分钱一斤,心里是真的震惊了。
她手里被孙老汉塞了个梨,个头不大,但能闻到清香味道,说句废话就是有很重的梨子味。
五分钱一斤是真的贱价。
她突然想起家前在学校看到的《经济日报》,好像上面有提到出台农产品加工补贴,乡镇企业采购设备能有三成补助。
她脑子里盘旋着一个想法,只不过暂时还没彻底落下来,她还没彻底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