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由很显然——催动聚魂幡招来各种煞气的灵气是从魔胎上抽取的,罪罚直接就算在他头上。
魔婴无辜,也不无辜。
因为即便苍循没有抽它灵息去催行聚魂幡,作为与苍循一体存亡的她的孩子,一样会被天罚牵连。
深入来看,这天降惩罚其实更重地加诸在了苍循身上——作为一个母亲,最痛莫过儿受罪。
神魔大战之后,女魔王的生死早已不可追。
但从魔婴身上可见,母子俩所背负的这道天罚可算得上轻的了——
魔婴生时虽形态怪异,同时受了许多的苦,但至少他生命的最初感受到了来自其母深浓的爱,至少他的寿岁绵长。
绵长的寿命就是绵长的时间,时间让生命生发无限可能,在时间里,任何一种形态的生命都具有他独特的意义。
天道终究怜悯着他。
让他在数万年后的今天,借助与他有莫大渊源的聚魂幡聚魂敛煞之力,拿回了曾经被抽剥出去的那缕灵息。
灵息即灵质。
灵质俱全后,他这才得以化灵身为万灵之长——人的形态,以本该有的形态重新降临,重新生长。
魔婴说,他遗失的那一缕灵息一直存在于聚魂幡之内。
如果没有煞气与聚魂幡纠缠、抗衡引起爆炸,聚魂幡把敛聚在内的无归的灵息爆出来,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
永远不会知道,原来他不是怪胎,他只是少了一缕灵质,所以才形态不完整。
他也不是祸害。
他之所以拥有一双可吸日月光华的魔瞳,是因他体内继承的是仙魔两族的血脉。
他的父亲,那个人族道修,原本是一个无情根的修仙者,修行半生却一直是个半仙,境界始终无法突破。
直到遇上女魔王苍循,情根凝成、萌芽、生长……
终于在两人修成正果神魂入境的那一特别时刻,他真正完成了无情至深情的转变,完成了这一特殊的情劫修行,成为仙人。
只是才成为仙人没多久,他就死在了苍循手下的魔刀下,化为煞气沉入了地下。
成为煞气的他没有了灵识,只能慢慢修成煞灵,等待进入轮回,以一个新的形态重新回归苍莽天地间,开始漫长的修炼之旅。
然后在某一机缘达成之际,修成正果化出人形,成为有思想能行动会法术的精灵。
魔婴是天开地启以来第一位融合了至新清气与最善邪气的产物,被天道选定为管理煞界的灵主。
只因此前他灵质不全,灵识不完整,意识不到自己的使命。
如今他拿回灵识了,也重新化形重新生长了,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他就需要应天而行,留在煞气的释出地——极夜魔堑管理聚集、无所去的煞灵和煞气。
“世间生灵但凡有点不顺心,
就总抱怨天道不公,
其实,
天道能管的从来只有一个事物的来处,
很少管其去处,
就像东疆王这件事,
看似是天道惩罚于她,
把她的儿子变成了无身半魔,
让她承受了锥心之痛,
究其根本,还不是她执念深重,
抽半魔胎魂去催动聚魂幡导致!”
季逾叹也似地说,扶腰缓缓起了身。
看着膝盖高滑溜溜的孩子,又说:
“你既认领了自己的使命,那我们就不管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鱼儿,走啦。”
季逾拍拍屁股,做出离开的准备。
莳柳看着软乎乎一个孩童,心中五味杂陈:
“他还这么小,一个人在这儿可以吗?”
“这里黑咕隆咚的,怎么生活呀!”
明知魔婴不是一般生灵,不吃不喝也不会饿,不穿不戴也不会冷,可孩童模样的他看起来真的好娇嫩,根本就做不到不心怜。
季逾说:“他要多久就长大了,你是瞎操心!”
莳柳:“可是,我答应了炎契会把魔婴完完好好带回冥界去的,把他留在这儿,我怎么跟炎契交代?”
魔婴这时说话了:
“上神不必为我忧心,我很好。
至于干娘那边,待我长成,能自如运用法力了,
我会传信给她说明的,煞气通七界所有地底,
传个信不会太久,
干娘如果知道我化了完整形态,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季逾说:“他寿岁比你大,现在又成了一界领主,你要相信他,肯定他。”
莳柳说:“我不是不相信不肯定他,我就是看他这个样子……,要不,我们再等他长大一点?”
“既然要分别了,是不是要走得安心才好,不然回去后老想着这里,想来看看又不太容易。”
莳柳软声央求,终于换得季逾答应:“那就让他再长大一点。”
随后揉她头发一下,用教导的语气说:“神明应该遵循自然,心软可不好。”
莳柳反驳:“神不心软该如何慈悯众生!”
季逾:“众生需要的是四时和谐,风调雨顺,不会指望神来管他鸡毛蒜皮的小事的。”
莳柳:“我说不过你。”
季逾笑:“我讲的都是正理,你当然说不过。当然,你也不用想着说过我,因为我说的一定是对的。你乖乖听着就行了。”
莳柳嗔他:“你这张嘴该去申遗!”
季逾的笑更朗然了。
他不再相互闲侃,退回刚才坐的石包上坐着,对魔婴说:
“你长大还要几个小时,我闲着也是闲着,帮你做两件衣服穿吧。你要穿古式的还是新式的?”
魔婴不好意思麻烦他,礼貌拒绝:
“这厢谢过郎君了,不用麻烦了,我长定后用煞气幻一件就可以了。”
季逾伸手向莳柳要过背包,不容推迟冷傲地说:
“机会只有一次,你想清楚。”
“古……古式的吧。”因为对方气息的特别,魔婴谦虚不了,“我喜欢过去的东西。”
被季逾抱过一次,魔婴就迷恋上了他给的感觉,
季逾的怀抱能给他仿佛被包裹在暮时云霞里的柔软温暖,感受之美妙无与伦比,本能使然,他喜欢他给的一切。
季逾是一颗裹了毒的糖,初次触碰一定会被毒得浑身难受,等到那层毒素化去,他散发出来的香甜就如同繁盛的一片花海,叫人流连忘返。
季逾做衣服的方式很特别,不量身,不裁布,绷上一块丝绢,劈出线,引入针,直接在绣布上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