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纪十三,从公元319年(己卯年)到公元321年(辛巳年),共三年。
太兴二年(公元319年,己卯年)
春天二月的时候,刘遐和徐龛在寒山攻打周抚,把周抚打得落花流水还斩了他。最开始,掖县有个叫苏峻的,带着家乡几千家人修筑堡垒保护自己,周围好多人都跑来依附他。曹嶷看他势力强,心里不爽,就想收拾他,苏峻没办法,带着大伙渡海来投奔朝廷。皇帝封苏峻为鹰扬将军,让他协助刘遐去讨伐周抚,还立了功。于是皇帝下诏,封刘遐为临淮太守,苏峻做淮陵内史。
石勒派左长史王修到汉国去报捷。汉主刘曜呢,就派兼司徒郭汜去封石勒为太宰,兼任大将军,晋爵为赵王,还给他特别待遇,出行清道戒严,跟当年曹操辅佐汉室一个规格。同时,封王修和他的副手刘茂为将军,还封了列侯。王修的随从曹平乐跟着王修到了粟邑,就留在汉国当官了。这家伙跑去跟刘曜说:“大司马(石勒)派王修他们来,表面上特别诚恳,实际上是来打探陛下您这边实力强弱的,等他们回去复命,石勒就打算偷袭陛下您呢。”当时汉国军队确实疲惫不堪,刘曜就信了这话。赶紧把郭汜追回来,还在集市上把王修给斩了。三月,石勒回到襄国。刘茂逃回来,把王修死的情况告诉了石勒。石勒气得暴跳如雷,说:“我对刘氏那可是尽心尽力,当臣子的本分做到极致了。他们家的基业,一大半都是我打拼下来的,现在他们得志了,居然还想算计我。赵王、赵帝,我自己想当就当,还非得靠他们封吗!”说完就把曹平乐灭了三族。
皇帝让大臣们讨论郊祀的事儿,尚书令刁协等人觉得得等回到洛阳才能搞这仪式。司徒荀组等人就说:“当年汉献帝迁都许昌,马上就举行郊祀了。为啥非得在洛阳呢!”皇帝觉得荀组他们说得对,就在建康城东南方设了郊祀的土丘。辛卯日,皇帝亲自去南郊祭祀。因为还没建北郊,就把地神和天神一起祭了。皇帝还下诏说:“琅邪恭王应该称皇考。”贺循表示反对:“按照《礼》,儿子不能把自己的爵位加到父亲头上。”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最开始,蓬陂坞的首领陈川自称陈留太守。祖逖攻打樊雅的时候,陈川派手下将领李头去帮忙。李头打仗特别勇猛,立了不少功,祖逖对他也很好。李头经常感叹:“要是能让祖逖这样的人当老大,我死都没啥遗憾!”陈川听说后,直接把李头给杀了。李头的手下冯宠带着人投降了祖逖,陈川更气了,就在豫州各郡大肆抢掠,祖逖派兵把他打得屁滚尿流。夏天四月,陈川在浚仪反叛,投降了石勒。
周抚战败逃跑的时候,徐龛的部将 于药追上去把他斩了。等到朝廷论功行赏,刘遐却抢了先。徐龛气得不行,在泰山反叛,投降了石勒,还自称兖州刺史。
汉主刘曜回到长安,把都城定在这儿,然后立妃子羊氏为皇后,儿子刘熙为皇太子。还封其他儿子,刘袭为长乐王,刘阐为太原王,刘冲为淮南王,刘敞为齐王,刘高为鲁王,刘徽为楚王。其他宗室成员也都封了郡王。这羊氏就是原来晋惠帝的皇后。刘曜有次问她:“我跟司马家那小子比,咋样?”羊氏说:“陛下您那是开创基业的圣主,他就是个亡国的糊涂蛋,哪能相提并论!他贵为帝王,却连老婆孩子和自己三个人都保护不了。我那时候,真不想活了,还以为天下男人都那样呢。自从伺候您以来,才知道世上真有爷们儿啊!”刘曜听了美滋滋的,对她宠爱有加,羊氏也开始掺和国事了。
南阳王司马保自称晋王,改年号为建康,还设置了一堆官职,任命张寔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陈安自称秦州刺史,先投降汉国,后来又投降成国。上邽闹起了大饥荒,军队和百姓都饿得不行。张春就带着司马保跑到南安祁山。张寔派韩璞率领五千步兵和骑兵去救援。陈安赶紧退到绵诸,司马保又回到上邽。没过多久,司马保又被陈安逼得不行,张寔又派将领宋毅去救,陈安这才退走。
江东地区也闹饥荒了,皇帝下诏让百官都上奏章提建议。益州刺史应詹上疏说:“从元康年以来,大家都不重视儒家经典,推崇道家,觉得玄虚放纵才是豁达,把儒术和清廉节俭看成是俗气。现在应该大力推崇儒家官员,改变这种不良风气。”
祖逖在蓬关攻打陈川,石勒派石虎带五万大军去救。双方在浚仪干了一仗,祖逖没打过,败退到梁国。石勒又派桃豹带兵到蓬关,祖逖没办法,只能退到淮南。石虎把陈川的五千户部众迁到襄国,留下桃豹守着陈川原来的城池。
石勒派石虎在朔方攻打鲜卑族的日六延,把日六延打得大败,杀了两万人,俘虏三万多人。孔苌去攻打幽州各郡,全都拿下了。段匹磾的手下又饿又散,他打算转移到上谷去。代王郁律带兵要去揍他,段匹磾没办法,扔下老婆孩子,跑到乐陵去投靠邵续了。
曹嶷派使者给石勒送礼,请求以黄河为边界划分势力范围,石勒答应了。
梁州刺史周访攻打杜曾,把杜曾打得一败涂地。马俊等人抓住杜曾投降,周访把杜曾斩了,还抓住了荆州刺史第五猗,送到武昌。周访觉得第五猗本来是西晋朝廷任命的,而且挺有声望,就跟王敦说别杀他,王敦不听,还是把第五猗给斩了。最开始,王敦觉得杜曾不好对付,就跟周访说:“要是你抓住杜曾,我就考虑让你当荆州刺史。”结果杜曾死了,王敦却没兑现承诺。王廙在荆州的时候,杀了好多陶侃的手下。皇甫方回因为受陶侃敬重,王廙就怪他不来拜见自己,把他抓起来杀了。这可把当地官员和百姓气坏了,上下都不安宁。皇帝听说了,就征召王廙为散骑常侍,让周访接替他当荆州刺史。王敦忌惮周访的威名,心里不太乐意。从事中郎郭舒劝王敦说:“咱们荆州虽然荒凉破败,但那可是战略要地,不能随便给别人,您自己兼任比较好,让周访当梁州刺史就够了。”王敦觉得有道理,就这么办了。六月丙子日,皇帝下诏给周访加安南将军的称号,其他职务不变。周访气得不行,王敦赶紧写信解释,还送了玉环、玉碗表示诚意。周访直接把这些东西扔地上,说:“我又不是小商贩,能用这些宝贝就哄高兴了?”周访在襄阳,一边种地,一边训练军队,心里暗暗想着要收拾王敦。当地官员有职位空缺,他就先任命补上,然后再上报朝廷。王敦虽然头疼,但也拿他没办法。
魏该被胡寇逼得没办法,从宜阳带着手下南迁到新野,他协助周访讨伐杜曾立了功,被封为顺阳太守。
赵固死了,郭诵留在阳翟驻守,石生多次攻打他,都没打下来。
汉主刘曜在长安修建宗庙、社稷坛,还设立南北郊祭祀的地方。他下诏说:“我们的祖先兴起于北方。光文皇帝(刘渊)建立汉宗庙是为了顺应民心。现在应该改国号,以单于为祖先。大家赶紧讨论,把结果报给我!”大臣们上奏说:“光文皇帝最初被封为卢奴伯,陛下您又在中山称王。中山属于赵地的范围,所以请改国号为赵。”刘曜同意了。还把冒顿和上天配享祭祀,光文皇帝和上帝配享祭祀。
徐龛在济水、泰山一带烧杀抢掠,还攻破了东莞。皇帝问王导,派哪个将领能去收拾徐龛。王导觉得太子左卫率太山羊鉴可以,说羊鉴是徐龛同州的名门望族,肯定能搞定他。羊鉴却坚决推辞,说自己没那个将帅的本事,郗鉴也上表说羊鉴没这能力,不能派他去。但王导不听。秋天八月,朝廷任命羊鉴为征虏将军、征讨都督,让他率领徐州刺史蔡豹、临淮太守刘遐、鲜卑族的段文鸯等人去讨伐徐龛。
【内核解读】
公元319年,正值西晋覆灭、东晋初立的分裂乱世,各方势力在中原大地与江南地区展开了激烈的权力角逐。这一年的历史事件如同一面多棱镜,折射出乱世中政治权谋的残酷、人性的复杂以及时代转型的阵痛。
军事纷争:利益格局的破碎与重构
这一年的军事舞台上,各方势力的冲突不断改写着区域格局。刘遐、徐龛斩杀周抚的战役,看似只是地方势力的交锋,实则暴露了北方流民帅与地方坞堡势力的脆弱联盟——苏峻因遭曹嶷猜忌而南奔东晋,从自保转向依附政权,体现了乱世中个体与小团体的生存困境:要么在夹缝中被吞并,要么主动依附更强者寻求庇护。
祖逖与陈川、石勒的交锋更具代表性。祖逖作为东晋北伐的旗帜性人物,其军事行动本承载着收复中原的希望,但陈川因私怨降石勒、徐龛因论功不公而叛晋,反映出东晋初年军事体系的致命缺陷——缺乏稳定的激励机制与凝聚力。将领们多以个人利益为先,朝廷对地方军事力量的控制力薄弱,导致北伐事业屡屡因内部矛盾功亏一篑。石勒派遣石虎救援陈川、击败祖逖,又在朔方大破鲜卑日六延,展现了其军事扩张的强势,北方逐渐形成石勒势力与汉赵政权对峙的格局。
政治权谋:信任崩塌与政权合法性危机
汉赵政权内部的权力斗争极具戏剧性。石勒遣使献捷本是藩属对宗主国的常规操作,却因曹平乐的谗言引发信任危机,刘曜斩杀王修的举动,不仅彻底撕裂了石勒与汉赵的关系,更暴露了乱世中政治信任的极度匮乏。石勒怒斥“赵王、赵帝,孤自为之”的宣言,标志着其脱离汉赵独立建国的决心,而诛杀曹平乐三族的行为,则是乱世中“以暴制暴”的政治逻辑体现——用极端手段维护权威,却难以建立真正的政治秩序。
东晋朝廷的郊祀争议与皇考之争,看似礼仪之争,实则关乎政权合法性建构。荀组以“汉献帝都许即行郊祀”为由主张在建康立郊丘,本质上是为东晋“偏安江南”寻找历史依据;而“琅邪恭王宜称皇考”的提议被贺循以礼制驳回,则反映了传统礼法在乱世中的残存影响力——即便政权飘摇,士大夫阶层仍试图通过维护礼制来维系统治的正当性。这种“在废墟上重建秩序”的努力,成为东晋政权存续的精神支柱。
人物群像:乱世中的选择与挣扎
这一年的历史人物呈现出复杂的人性光谱。祖逖始终坚守北伐之志,即便屡遭挫折仍未放弃,其“闻鸡起舞”的精神成为乱世中的一抹亮色;但他厚遇李头引发陈川猜忌,也暴露了理想主义在现实利益面前的脆弱。羊氏作为两朝皇后,对刘曜“始知天下自有丈夫耳”的评价,看似谄媚,实则是女性在乱世中依附强者以求生存的无奈选择,其干预国事的行为,本质上是通过依附权力获得安全感。
王敦的权力扩张与周访的暗中抗衡,预示着东晋“王与马共天下”格局下的深层危机。王敦违背“擒杜曾即授荆州”的承诺,又阻止周访任荆州刺史,暴露了权臣对地方控制权的贪婪;而周访“务农训兵,阴有图敦之志”,则反映了地方实力派与中央权臣的矛盾已不可调和。这种内部权力斗争,成为东晋始终无法全力北伐的重要原因。
制度与文化:乱世中的坚守与变革
刘曜改国号为赵、以冒顿配天的举措,是十六国时期“胡汉融合”的典型案例——通过重构祖先崇拜与国号认同,试图将少数民族政权的历史渊源与中原正统性结合,为政权合法性寻找新的支点。这种“文化嫁接”策略,成为后世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立国的常用手段。
应詹“崇奖儒官以新俗化”的上疏,直指西晋以来“贱《经》尚道”的文化弊端。玄学清谈的盛行导致世风浮华,儒家伦理崩坏,这既是西晋灭亡的文化根源,也是东晋初年亟需解决的问题。应詹的提议虽未立刻扭转风气,却开启了东晋“儒道互补”文化格局的先声,为后来玄学与儒学的融合埋下伏笔。
历史启示:分裂时代的生存逻辑
太兴二年的历史事件,揭示了分裂乱世的三大生存逻辑:实力至上——石勒、刘曜等势力的崛起与扩张,本质上是军事与经济实力的较量;灵活应变——苏峻南奔、陈安反复投降等行为,反映了小势力在大国夹缝中的生存智慧;合法性建构——无论是东晋的郊祀礼仪还是刘曜的国号改革,都在证明“枪杆子”之外,“笔杆子”的文化认同同样重要。
这一年的动荡与变革,既是西晋灭亡的余波,也是南北朝时代的序幕。各方势力在战乱中不断试错、调整,最终推动着历史向新的统一格局缓慢演进。而其中展现的权力博弈、人性挣扎与文化坚守,也为后世理解中国历史上的分裂时代提供了典型样本——乱世不仅是破坏与毁灭的舞台,更是秩序重构与文明转型的催化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