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雪村，万籁俱寂，只有寒风敲打窗户发出细碎的声响，就像一只只大手的指甲在刮擦玻璃。
来栖晓带着悠木浅夏，在建筑物投下的浓重阴影中快速穿行，目标直指医院。
雪村的医院是略显方正的现代钢筋混凝土结构，楼层不高，占地面积也不大，白墙蓝顶，红色大十字灯牌。
现代化的建筑在雪乡之中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它瞧起来更像是一座隐藏在深山老林里的疗养院。
医院外围和入口处的摄像头数量不少，冰冷的镜头死死盯着雪夜，监控着周围的环境。
只不过，这些安保措施在来栖晓面前形同虚设。
他手中的“特斯拉法杖”又不是烧火棍。
手掌在空气中一握，电光闪烁。
接着，远处那正亮着红点的摄像头便会极其短暂地停滞一下。
正是其内部供电被精准掐断，监控画面陷入黑暗的瞬间。
虽然摄像头会在零点几秒内迅速恢复，但就是这电光石火般的“停摆”窗口期，已经完全足够来栖晓揽着悠木浅夏，从摄像头的死角一闪而过，脱离其覆盖范围。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像是在做贼。
来栖晓对这种勾当早就轻车熟路，心理上毫无波澜。
躲在他怀里的悠木浅夏则显然是另一番感受。
她紧抿着嘴唇，大气都不敢喘，心跳如同擂鼓，手心因为紧张沁出冰凉的汗水。
这种游走在被发现边缘的刺激感，对她而言实在是过于惊心动魄。
“告诉你了，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是神，能操控人心、修改现实，那我至少也是个能掀翻他们棋盘的‘恶神’。”
两人成功潜入医院主楼，置身于一片暗色的楼道内。
来栖晓一边地探查着走廊上的情况，一边对身后几乎要蜷缩起来的悠木浅夏轻声解释：“好吧，说得通俗点，你可以理解成比较厉害一些的超能力者。”
他感觉到女孩抓着他衣角的手又紧了一些，明亮的眸子充满了好奇。
“至于具体是什么超能力，为什么有超能力。”来栖晓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再慢慢告诉你。”
来栖晓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走廊。
他们目前所在的这一幢大楼，主要是医院的病房区。
墙壁上挂着的指示牌显示，这一层是“内分泌科”等慢性病科室。
不愧是内分泌科。
深夜的病房区安静得可怕，走廊上空无一人，两侧的病房门紧闭，连值班护士站的灯光都熄灭了，只有紧急出口的绿色标志散发着幽微的光。
好端端的一个科室，在夜晚完全清闲了下来。
雪村人没有什么内分泌问题...
来栖晓选择从这层潜入，目标当然不是来空无一人的内分泌科找什么刺激。
“看那边，”他回过头，压低声音，对悠木浅夏示意：“走廊尽头，有一座封闭式的廊桥，它联通着后方那幢独立的大楼。”
他伸手指向窗外，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可以隐约看到另一栋灯光稀少的建筑。
“后方那一栋，是行政楼。”
“也就是医院的‘领导’们处理一些事务的地方。”。
选择这条路过去，安静，相对安全，不容易与夜间巡逻的保安或医护人员撞个正着。
只要速度足够快，问题也不是问题。
“或许那些人也不会想到。”
悠木浅夏紧紧盯着来栖晓在黑暗中轮廓分明的侧脸，轻轻开口：
“在雪村里，会出现来栖哥你这样的人。”
“这只能怪他们准备不足，思维不够大胆，总以为靠着一套固定的程序和洗脑就能掌控一切。”
来栖晓摇了摇头，语气随意。
医院不是没给他做过最详细的检查，可那些检测的手段根本找不到任何属于“欲望”的痕迹。
像来栖晓这样的人，完全超出了雪村掌控者们的固有认知和预案范围。
在此之下，他们对于“内部”的防范出现疏漏，是极其寻常的事。
“以后，你一定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悠木浅夏很乖巧地紧紧地拉住来栖晓的手臂。
她抬起头，神情却毅然决然。
“说好了的，我可不会骗你。”来栖晓低头看了她一眼。
下一刻，他手臂用力，一把揽住悠木浅夏纤细却柔韧的腰肢。
他的身形在这一刻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色流影，带着悠木浅夏，沿着走廊，朝着廊桥的方向极速掠去！
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残影，带起了细微的风声，却又被窗外更大的风声所掩盖。
高额的敏捷属性部分回归，加之“亵渎”力量到手，让来栖晓在黑夜中的闪转腾挪如虎添翼，带着一个人也游刃有余。
多亏他是个galgame高手。
刷好感的速度不必多说。
...
不多时，两人便通过廊桥，踏入了行政大楼。
这里的装修明显更为考究，地毯吸走了脚步声，空气中没有病房的那股药味。
灯光依旧在亮的房间不多，散布在某些楼层的走廊两侧。
来栖晓迅速找到了墙上的消防疏散图，目光锐利地扫过。
那几个亮灯的房间，在图示上对应的正是“院长办公室”以及几间普通的行政办公室。
目标明确。
于是，来栖晓两人向着院长办公室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赶去。
..
...
“记忆的替换，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吧？”一个熟悉的沉稳嗓音在房间里响起
“一切正常。”另一个中年男声回应道，听起来像是那位曾为来栖晓“检查”过的医生。
“接触过所有‘目标’的相关人员，认知都已经被同步更新，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异常。”他迟疑了一下，随后接着汇报：“这一次，我们选中的候选人范围比以往扩大了很多。”
显然，为了加速神巢计划，这些幕后操纵者在昨天扩大了“供奉者”的筛选范围。
“被我们选中的人，几乎所有都立即接受了‘成神欲望’的深度引导与操纵。”
“他们的意识活跃度显着提升，只有极少数人还在犹豫，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犹豫。”医生补充道。
“嗯。”院长沉吟了一声，手指敲击着桌面：“与往常一样？”
“与往常一样。”医生肯定地回应道：
“这些犹豫的人，大多数也坚持不了多久，在回路持续的影响和‘神国’景象的感召下，最终也会弄明白‘利害’，奉献出他们的欲望。”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大概...”
“大概只有那么一两例特别的...”
“是啊，情感回路，精神控制，如此深入骨髓的认知改造，依旧有能挣脱的人，哪怕只是极少数。”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反而颇为感慨：
“永远不要小看人性，尤其是其中关于‘自我’的那部分。”
“它坚韧得可怕，也麻烦得可怕。”
短暂的沉默后，院长照例又叮嘱了一句：“以替代者身份安排入雪村顶替的那些人，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一旦有任何人，我是说任何人，哪怕流露出一丝一毫觉察到他们身份不对的苗头，就立刻动手，不要留下任何隐患。”他的谨慎是一种习惯。
“你办事，我放心。”最后这句，留给了中年医生。
但这一次说完之后，院长停顿了片刻。
院长似乎捕捉到了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无法准确抓住。
“我知道，院长，我会处理好。”中年医生凝重地应承下来，语气不敢有丝毫怠慢。
“昨天，‘神蜕’里吸纳了相对充盈的欲望，反应很活跃。”院长结束了关于人员处理的话题，下达了今夜最后一条指令：
“你去洞窟里看着点。”
“以免那边出现什么预料之外的问题。”
“是，我这就去。”
...
...
办公室内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然后是逐渐靠近门口的脚步声。
一个堆放清洁工具的死角阴影里，两人屏住了呼吸。
“咔哒。”
房门被从里面拉开，中年医生走了出来。
他轻轻合上了房门，仿佛怕打扰到里面的院长。
站在冰冷寂静的走廊里，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随后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医生的脚步落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只传出轻微的闷声。
他走到电梯口，从白大褂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胸卡，动作熟练。
“叮！”
电梯本就停留在这一层，随着他按下下行键，电梯门随之滑开，打开空无一人的轿厢。
医生步入其中，转过身。
他并没有去按楼层按键，而是捏着胸卡，在电梯按键面板上轻轻滑动。
一刹那。
异变发生！
电梯轿厢内原本暖黄色的照明灯光，骤然转变为一种幽深的蓝色光彩。
按键面板上所有的数字指示灯都熄灭了。
只有最下方一个从未在普通楼层图上出现过的特殊符号幽幽亮起。
“叮！”
电梯门很快合拢，隔绝了内外。
恰在这时。
就在电梯下行一层后，行政楼电梯井的门，被一只覆盖着微弱红色电弧的手撬开了一条缝隙！
惊鸿一瞥之间，来栖晓望见电梯轿厢的顶端在深邃的电梯井中。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如带着悠木浅夏跃入漆黑的竖井之中。
他轻盈地落在了正在下行的电梯轿厢顶端。
医生做梦也不会想到。
就在雪村里，就在他身处的最机密的医院行政楼里，已经有一只血色的厉鬼，正如同附骨之疽般攀附在他乘坐的电梯轿厢顶端。
正透过那小小的换气扇空隙，睁着一对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电梯一路下行，速度平稳。
方才闪烁的幽蓝光彩，显然是去往隐秘地区的特殊“门禁”被解除的讯号。
来栖晓在心中默默数着楼层。
地下二层的电梯门从他眼前掠过。
电梯继续以稳定的速度向下运行，足足又下降了十数米，才传来微微减速的趋势。
被他护在怀中的悠木浅夏，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愈发阴冷的空气。
她凝眸望着脚下轿厢顶部冰冷的金属板。
缝隙中那透出幽蓝的光线。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再次加速。
“叮！”
一声轻响，在深邃的地下空间里响起。
电梯终于抵达了终点。
轿厢门缓缓滑开。
中年医生整理了一下衣领，他紧了紧身上的白大褂，迈步走出了电梯，踏入了前方那条幽蓝的甬道之中。
...
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仿佛将整座山腹都掏空了一般！
无数的山体洞窟如同蜂巢般密密麻麻地呈现在眼前。
而在这些洞窟之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是——
万千半透明的人造“茧房”如同倒挂的钟乳石，密密麻麻地从洞穴的穹顶垂落下来！
每一个茧房都散发着微弱的乳白色光芒。
一株庞大到难以形容的“巨型神经树”的根系，如同活物般从穹顶的中心垂落，它的末端延伸出无数纤细的神经线束，精准地连接着每一个垂落的茧房。
而那些发光的茧房，就像是它结出的诱人“果实”！
透过那些半透明的茧壁，可以模糊地看到，里面包裹着的正是一道道蜷缩而起的人影！
就像...在布满血管的‘子宫’之中沉眠。
可是...
他们的四肢逐渐变得模糊！
身躯也在缓缓干瘪下去。
所有的血肉、骨骼都被那连接的神经线束抽走！
唯一还保持着异常“活力”的，是他们的大脑。
一个个颅脑在茧房中发出越来越不稳定的光芒，如同过度燃烧的灯泡。
子宫？
不，是胃！
是消化的胃！
那些被选中的“使徒”，他们的欲望，他们的精神，他们的生命，都成了滋养这棵“神经树”的养料！
恰在这时。
从微微搏动的神经树丛中央，一只巨型活体章鱼，突兀地现身于空气之中！
它的身体半透明，泛着幽蓝的光，几条粗壮而灵活的触手在空中缓缓舞动。
它灵巧地穿过那些垂落的神经线束，缓缓飘到一个包裹着人脑，光芒已经炽烈到极点的巨茧旁。
随后，它的一条触脚猛地抬起，然后狠狠刺入了那颤动的茧房之中！
“噗——”
茧被戳破的声响，在地下空间中异常清晰。
茧房内的人脑被瞬间抽干。
它所散发的光芒骤然熄灭，颅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最终化为一小团毫无生气的灰暗物质。
“汲取”完成了。
这就是扩大‘成神欲望’候选人的代价。
不是所有人的精气神，都经得起可怕的压榨。
不是所有人的想象力，足够支撑‘成神后’的为所欲为。
章鱼抖动了一下触手，身体的光芒似乎更凝实了一分，随后缓缓缩回了神经树丛的深处，消失不见。
地下空间恢复了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