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日头毒辣得像把火伞，将青石板烤得滋滋冒热气，连空气都扭曲着升腾起灼人的浪。\"脑洞百货\"新铺的幌子在热浪中无精打采地晃悠，缀着的糖球流苏被晒得发蔫，却仍在微风里发出哗啦啦的轻响，像是在有气无力地招徕顾客。白若雪蹲在铺门前拆包裹，靛蓝粗布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金粉——那是老忠今早熬糖稀时，非要撒进去的玫瑰花瓣碎，美其名曰\"照着战神府蜜饯的颜色调的，金贵着呢\"，此刻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像落了满身的星子。
她鼻尖沁着晶莹的细汗，正用牙齿咬开缠绕在包裹上的草绳，忽然一只描金食盒递到眼前，盒盖缝隙里渗出甜腻的香气，混着桂花与糖霜的馥郁味道，勾得人味蕾直跳。\"郡主，尝尝老奴新学的'糖球酥'！\"老忠笑得满脸褶子挤成核桃，白发髻上还沾着几星面粉，显然是刚从后厨匆忙赶来，围裙上还挂着擀面杖，\"特意加了战神府送来的桂花蜜饯，墨影小爷今早刚从将军府送来的呢！\"
白若雪眼睛一亮，指尖刚要触到温润的食盒，红缨又递来个油纸包，上面用金粉烫着细密的铠甲纹样，在阳光下闪着低调的光泽。\"郡主，这是我设计的新包装！\"红缨的眼睛亮晶晶的，指着边缘一圈亮晶晶的装饰，\"灵感来自将军亲卫的锁子甲，您瞧这纹路，烫金部分是用糖霜调的金粉，能吃呢！\"旁边的陈先生摇着绘着山水的羽扇凑过来，扇面上新题了墨字，摇头晃脑地念道：\"战神认证，甜过他的冷脸——郡主您细瞧，这'冷脸'二字用了飞白体，笔锋凌厉，像不像将军平日里皱眉的模样？\"
街对面的玄马上，南宫翎握着缰绳的手指节渐渐泛白，玄色缰绳被攥得几乎要断裂。三天前他好说歹说，才把这群满脑子\"复国大业\"的旧部劝进百货铺打工，美其名曰\"曲线救国\"，如今倒好，老忠把他特意让墨影送来的蜜饯抢了功劳，红缨拿他亲卫的铠甲纹样赚吆喝，连酸腐谋士都敢在标语上调侃他的\"冷脸\"。他看着白若雪接过食盒时笑得眉眼弯弯，老忠在一旁献宝似的讲解糖球酥的做法，红缨蹲下身帮她系上新围裙，陈先生摇头晃脑地念着标语，心里那股酸意翻江倒海，比城南老字号醋坊翻了缸还厉害，简直能酸倒整条朱雀大街。
\"墨影，\"南宫翎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几乎要冻碎周遭的热浪，\"本王今早让你送的蜜饯，可曾言明是'将军亲手调制'？\"
墨影在马下抹了把额头的汗，苦着脸道：\"说了...将军，小的嘴皮子都磨破了，可老忠管家接的时候，非说要'借将军威名打响第一炮'，还说...还说将军您不擅甜腻，说了反而露怯，坏了百货铺的名声...\"
\"若雪。\"南宫翎翻身下马，玄甲肩胄撞得\"哐当\"一声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带起一阵尘土。他故意挺直脊背，肩膀宽阔的轮廓在铠甲下显得格外硬朗，胸前铠甲的缝隙里露出古铜色的小臂，肌肉线条在阳光下绷得紧实，带着常年习武的流畅弧度，每一寸肌理都透着力量感。\"本王今日无军务，可帮你送单。\"他刻意放柔声音，却依旧带着沙场点兵的威严。
白若雪正用门牙嗑开一块糖球酥，闻言头也不抬，腮帮子鼓得像偷吃粮食的小仓鼠，糖渣沾在嘴角，含糊不清地问：\"将军会揉面做点心吗？会调金粉烫包装吗？\"她手里还捏着半块酥饼，碎屑簌簌落在围裙上。
\"本王能打。\"南宫翎皱眉，另一只手猛地撸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腱随着动作微微起伏，\"一拳能打穿三指厚的木盾，十个壮汉持械近不得身。\"他刻意展示着小臂的肌肉，试图让白若雪看到他的\"实用价值\"，玄甲下的肌肉线条在阳光下几乎要迸发出力量。
老忠在一旁干咳两声，手里还捏着擀面杖，上面沾着白色的糕点粉，显然刚从揉面的战场上下来：\"将军，老奴也能打...打糕点粉？今早那糖球酥的粉，老奴筛了足足十遍，比将军您沙场点兵还仔细，颗颗都像细雪似的...\"红缨补刀，手里挥着新裁的包装纸，上面的铠甲纹样还带着金粉的光泽：\"属下能打包装绳，三绕两绕就绑得结结实实，比将军您绑缚敌军斥候还利落，保证糖球掉不出来！\"陈先生摇着羽扇接话，扇子\"唰\"地展开，露出扇面上的山水：\"鄙人能打...打广告文案，一天能想十个，比将军您写战报还快三分，准保逗得顾客哈哈大笑！\"
南宫翎的脸\"唰\"地黑过锅底。他想起在边疆时，敌军听见\"定北侯\"三字便望风而逃，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怎么到了若雪这儿，一身赫赫武功竟成了最不值钱的\"能打\"？白若雪终于抬起头，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糖渣，眼睛亮晶晶地像落了星星，语气里带着狡黠：\"将军，送外卖得会吆喝，您会吗？\"
南宫翎看着白若雪怀疑的眼神，心头一急，大步走到铺前。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回忆着李四平时那套抑扬顿挫的吆喝腔调，试图让声线柔和些，却依旧带着沙场点兵的冷硬，像下达军令般掷地有声：\"糖球...甜。\"
那声音冷得像腊月里的寒风，刮过耳膜都带着冰碴子，路过的卖菜老太太\"哎哟\"一声，手里的柳编菜篮子\"啪嗒\"摔在地上，紫茄子滚出老远，差点砸到隔壁摊位的黄瓜。白若雪捂脸呻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扯着嗓子喊道：\"将军！要热情！像这样——\"她猛地跳起来，扯着嗓子朝街对面喊，围裙带子都被她甩得飞了起来，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战神同款糖球，甜到他老人家脸红心跳啦！\"
南宫翎耳根\"腾\"地红了，被她那句\"老人家\"气得想当场捏碎手里的糖球，但在白若雪亮晶晶的期待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重复，声线却不自觉地僵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甜到...本王脸红。\"
这次效果\"拔群\"。不仅卖菜老太太吓得躲到菜摊后，连隔壁卖豆腐的王老五都慌慌张张推着豆腐车往巷口跑，边跑边喊：\"战神吆喝啦！快跑啊！晚了怕不是要被辣糖球砸中！\"红缨蹲在门边，肩膀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几乎要笑倒在地，一手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老忠默默掏出账本，用炭笔在扉页郑重记下：「五月初三，战神大人首次商业吆喝业绩：吓退顾客十七人，导致豆腐摊停业半刻，建议送往炊事班跟厨娘重训叫卖技巧，另附：将军脸红时耳尖会微微颤抖，或可作吆喝辅助表情，建议下次吆喝时搭配耳尖颤动，增加亲和力。」
\"本王不吆喝，直接送单总行了吧？\"南宫翎气呼呼地抢过案上最大的订单，油纸包上用朱砂笔写着\"丞相府十串特辣糖球，加急\"，字迹龙飞凤舞，显然是白若雪的手笔。他翻身上马，玄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活像即将奔赴沙场的将军，威风凛凛地喝道：\"看本王片刻送达，证明实力！\"
半个时辰后，墨影骑着一匹汗湿的白马冲进铺子，头盔歪在一边，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气喘吁吁得像刚跑完十里加急，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将军...将军他...把辣酱糖球...送到皇宫了...陛下召您...咳咳...立刻觐见...\"
白若雪正对着铜镜试红缨设计的新围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迷你版的战神铠甲，精致得能看清每一片甲叶，闻言她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头上的木簪笑掉，眼泪都笑了出来：\"将军这是想给陛下开胃？还是想让御厨下岗，改行当辣酱糖球师傅？下次是不是要给太后送麻辣珍珠粉了？\"
宫门口，南宫翎站在鎏金铜狮旁，玄甲第一次显得如此沉重，仿佛灌满了铅，每一寸甲叶都在阳光下反射着尴尬的光。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夹杂着太监尖细的嗓音：\"陛下说了，战神送来的辣酱糖球...嗯...很是提神醒脑，比御药房的参片还有用，就是...咳咳...辣得有点费茶...\"侍卫们憋笑得肩膀直颤，互相使眼色，眼神里全是\"你懂的\"的笑意——谁不知道战神大人最近沉迷\"脑洞百货\"的生意，上次把冰糖葫芦错送进御史台，这次更离谱，直接把特辣糖球\"投喂\"给了陛下，如今京城百姓都快把这事编成《战神送糖记》的段子，在茶馆里说了好几茬了，连说书先生都添油加醋地讲了三天。
月上柳梢时，清辉洒在朱雀大街上，给\"脑洞百货\"的幌子镀上一层银边，白日的燥热渐渐褪去，只剩下淡淡的甜香弥漫在空气中。白若雪蹲在铺门口数铜钱，铜灯盏的光映着她发间残留的糖霜，像撒了把碎钻，一闪一闪的。南宫翎悄无声息地蹲在她身边，玄甲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看她把铜钱按大小码成整齐的小山，指尖沾着淡淡的糖香，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认真。
\"若雪，\"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仿佛怕被风吹散，\"老忠他们...是不是比本王有用？\"
白若雪把一枚康熙通宝塞进他掌心，铜钱还带着她手心的温热，像一颗小小的太阳：\"将军会排兵布阵，老忠会做天下最好吃的糖球酥，红缨会设计最亮眼的包装，陈先生会写最逗趣的标语，\"她顿了顿，忽然凑近他耳边，热气拂过他泛红的耳垂，带来一阵酥麻，\"但他们不会像将军一样，把辣酱糖球送到陛下龙椅前，帮我在宫里打响'脑洞百货'的名气呀~\"
南宫翎耳根又红了，却伸手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指腹蹭到她掌心因常年揉面、熬糖留下的薄茧，那是她努力生活的印记：\"那你还笑？笑得那么开心。\"
\"因为将军可爱呀。\"白若雪把最后一串糖球塞进他嘴里，糖壳在月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咬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甜中带酸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明天帮我看店，不许再送错了，不然...扣你十串糖葫芦当俸禄！\"
南宫翎咬着糖球，看她蹦蹦跳跳去锁铺门，靛蓝裙摆扫过青石板，留下淡淡的糖香，像一条流动的星河。玄甲下的心脏跳得飞快，他偷偷想：送错就送错，惹麻烦就惹麻烦，只要她笑得像糖球一样甜，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本王...本王就当一辈子给她送错单、被她扣糖葫芦俸禄的\"麻烦精\"。
\"郡主！\"隔壁老忠举着账本冲出来，白发在月光下晃悠，像一团蓬松的，\"战神大人又偷吃铺子里的糖球，按规矩记欠账十两！\"
南宫翎瞪了老忠一眼，眼神里带着\"再多嘴就把你扔去边疆\"的威胁，却被白若雪拽着胳膊往家走：\"将军，走啦！回家算算账，看看您欠了多少串糖葫芦~\"
月光下，玄甲与粗布裙并排而行，身后\"脑洞百货\"的灯笼散着暖黄的光，映着满街甜香。某个醋王战神的内心oS还在疯狂刷屏：老忠的糖球酥、红缨的铠甲包装、陈先生的毒舌标语...哼，本王明天就去御膳房偷师，不就是做点心吗？有本王打战难？下次定要让若雪尝尝本王亲手做的...呃，就算做成辣椒味的，她也得说甜！实在不行...就用军功章换她一句\"好吃\"！大不了...大不了把本王的兵符押给她当糖葫芦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