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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小武初到桃花岛那年,头一回见识夏获节的风俗,两个少年郎挖空心思要给郭芙准备礼物。

武敦儒偷偷跟着岛上的老篾匠学编竹篮,十根手指被竹篾划得满是血痕。

武修文则潜到礁石滩最险处,只为采那株传说中的珊瑚红海葵。

两个傻小子把礼物呈上时,一个竹篮歪歪扭扭,一个海葵早已蔫了,倒把郭芙逗得前仰后合。

如今郭芙年岁渐长,反倒开始为准备礼物发愁。

今年,她翻出珍藏的云锦缎子,对着烛火熬了三夜,绣坏十几个香囊,才勉强做出三个像样的。

一个绣着青松,一个绣着白鹤,还有一个...绣着歪歪扭扭的朱羽鹦哥。

偏生姑娘家面皮薄,若单送一人实在羞人,索性连大武小武的都备上,倒把自己累得眼下都泛了青。

\"我们芙儿长大了。\"黄蓉斜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支新摘的桃花,眼角眉梢都是戏谑,\"从前收礼收得欢,如今倒学会心疼人了。\"

她故意将\"人\"字咬得婉转,惊得郭芙手一抖,银针扎在指尖,洇出个殷红的小血珠。

窗外传来少年们练武的呼喝声,郭芙慌忙把绣着鹦哥阿刁的锦囊藏进袖中。那锦囊里还塞了张字条,墨迹未干处写着\"不准笑我绣工\",笔迹力透纸背,倒像是跟谁赌气似的。

大武小武呢,早在夏获节前半个月,就偷偷摸摸地准备起来了。

两人蹲在海边的礁石后,一边往贝壳里嵌彩珠,一边嘀嘀咕咕。

“你说……杨过知不知道夏获节的规矩?””武敦儒忽然压低声音问。

武修文手里正编着一条五彩绳结,闻言抬头:“他整日不是蹲在崖边喂野狗,就是在屋里画画写字,前几日还跟着师娘学吹箫,哪有心思准备礼物?”

“可要是他什么都没准备,芙妹会不会……”武敦儒皱起眉,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郭芙虽然嘴上不说,但若发现唯独杨过没给她备礼,怕是要闹脾气。

武修文挠了挠头:“要不……咱们提醒他一下?免得师傅师娘觉得他不懂礼数。”

武敦儒犹豫了一下,摇头:“算了,他性子古怪,万一觉得我们多管闲事,反倒不好。”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叹了口气。今年的夏获节筹备得格外顺利。

郭靖带着哑仆们出海那日,天光正好。

朝阳将海面染成碎金,微风拂过,带着初夏特有的清爽。

两艘大渔船满载着渔网和祭品,在黄蓉和郭芙的目送下缓缓驶向渔场。

\"爹爹一定要早点回来!\"郭芙提着裙摆跑到码头最前端,海风将她鹅黄色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她踮起脚尖喊道:\"我要最大的那条银鳞鱼做发簪!\"

郭靖闻言哈哈大笑,古铜色的脸庞在朝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他单手扶着船舷,高大的身躯在船头投下长长的影子:\"芙儿放心。\"

说着转向岸边的黄蓉,眼神温柔似水:\"蓉儿,我明日晌午就能靠岸,记得准备好你拿手的荷叶蒸鱼酱。

黄蓉倚在柳树下,打狗棒斜靠在肩头。她嘴角噙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靖哥哥,万事小心。我瞧着东南边的云色有些古怪...\"

\"放心,\"郭靖拍了拍腰间别着的酒葫芦,\"赵伯说今日是十年难遇的'镜海',连海龙王都要歇息呢。\"

他指了指远处平静如镜的海面,又拍拍胸口:\"我带着你新制的罗盘,明日午时前必定返航。\"

黄蓉抿嘴一笑:\"可别光顾着追鱼群,忘了时辰。\"她说着,却悄悄将一枚平安符塞进丈夫的衣襟。

郭芙提着裙角跑到码头最前端,脆生生地喊道:\"爹爹要说话算话!我要一条比我还大的鱼!\"

\"好!爹爹一定给你捕条比去年还大的!!\"郭靖爽朗的笑声随着海风飘来。

船上的哑仆们兴奋地比划着,指向远处海面上闪烁的银光。

那是成群的银鳞鱼在阳光下跃动,鱼鳞反射的光芒连成一片,仿佛整片海域都在发光。

岸上的哑叔赵伯比划着说,这样好的渔汛,十年都难得一见。

黄蓉望着渐渐远去的船帆,轻轻按住女儿的肩膀。

郭芙仰起俏脸:\"娘亲,爹爹这次真的会准时回来吗?\"

\"当然会。\"黄蓉揉揉女儿的头发,\"你爹爹什么时候食言过?\"

渔船渐渐驶远,郭靖的身影在晨光中化作一个挺拔的剪影。

黄蓉望着丈夫最后一次挥手的方向,不自觉地摩挲着打狗棒上刻着的桃花纹路。

郭芙挽住母亲的手臂,忽然发现娘亲的指尖冰凉得吓人。

\"娘?\"

黄蓉恍然回神,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走,去准备迎鱼宴。等你爹爹回来,看见灶台冷清,又要念叨我们偷懒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已经变成小黑点的船影,海天交界处,似乎有一线暗云正在聚集

次日黎明,黄蓉推开窗棂时,指尖突然一颤。

昨夜还星辉满天的苍穹,此刻竟阴沉如铁。她快步来到码头,晨风已带着咸腥的湿气扑面而来,将她的衣袂扯得猎猎作响。

远处海天交界处,乌云像打翻的墨汁般翻滚蔓延,隐约可见惨白的闪电在云层中游走。

\"这云势...\"黄蓉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打狗棒。

二十余年的海岛生活让她对东海的气候了如指掌——寻常积云该是棉絮般蓬松,可眼前这些乌云边缘竟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如同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撕扯成形。

更令她心惊的是,本该随日出消散的晨雾非但没有退去,反而像活物般贴着海面蠕动扩散。

\"不对劲。\"她轻声自语。多年的海岛生活让她对天气变化异常敏感,此刻海风中夹杂的咸腥味,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郭芙跑到海边,发丝被风吹得凌乱:\"娘亲,爹爹他们...\"

\"放心。\"黄蓉安抚地拍拍女儿的手,却发现自己掌心也是冰凉的,\"你爹爹出海前看过天象,应该很快就会...\"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突然撕裂天际,震耳欲聋的雷声紧随而至。

顷刻间,暴雨如注,海面上升腾起白茫茫的水雾。远处的浪头越掀越高,像一头头咆哮的海兽。

岛上的哑仆们面面相觑。昨日还是风平浪静,怎的一夜之间就变了天?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场暴风雨来得毫无征兆。

连那位在东海捕鱼三十载的老哑仆赵伯都未能预见,他此刻正死死攥着胸前的鱼骨护符,对着怒海不停叩首。

黄蓉的心猛地一沉。她太了解东海了。

\"靖哥哥...\"她无意识地呢喃着,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在狂风中微不可闻。

多年的海岛生活让她明白,这样的天气意味着什么。

即便是郭靖那样功力深厚的武者,在这般狂暴的大海面前,也不过是一叶浮萍。

远处的灯塔在雨幕中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被巨浪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