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番外篇,本应在‘杨过坠海’章节后上演,奈何导演(我)总觉得没写好,就给咔了。没想到正片进度飞快,‘复活杨’都上线了...咳,这片子现在放是有点穿越感哈。各位读者老爷就当个被剪掉的花絮看看?放心,正片剧情不受影响,嫌跳戏的咱直接下一幕!)
我叫张小凡。
但此刻沉浮于这苦海,我更愿自己是那个穿越而来的名字——
杨过。
海水冰冷刺骨,咸腥味混杂着铁锈般的血沫子,一股脑儿往喉咙里灌。
我费力地睁开眼,眼皮重似坠了千斤铅块。
视野里,黑珍珠号的影子在剧烈晃动的海天间劈开浊浪,甲板上人影幢幢,似乎正拼命地招手、呼喊……
呵……听不清了。
真狼狈啊……
意识模糊地掠过这个念头。
半年了。
说长不长,说短……也真不短。
这穿越而来的半年,活脱脱一场漫长又荒诞的噩梦。
拼尽了命,流干了血,结果呢?
终究没能活成故事里那个……力挽狂澜的主角。
从前我是不信命的,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可如今,这冰冷的海水,这灌满咽喉的血沫……由不得我不信。
杨过……杨过……这名字,莫非真就预示了我的结局?
这半载光阴,仿佛尽数用来过一道又一道鬼门关。
只是今日这一道坎……我……还能……过得去么?
身体越来越沉,像灌满了铅。
海水温柔地裹缠上来,像情人的臂弯,却又残忍地扼紧咽喉,咸腥无情地灌满口鼻……
那艘船,那点拼命挣扎着靠近的希望,越来越远…终于碎成视野尽头一片模糊摇曳的光斑。
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张不凡。
意识飘忽间,家里墙上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又浮了上来。
爸穿着笔挺的警服,笑容年轻得陌生,就那样…定格成了永恒。
妈的哭腔,抖得厉害,就在耳边:“小凡…妈妈不要你出人头地,不要当英雄…妈妈只要你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好好活着…陪着妈妈……”
就为了这个,‘张不凡’…成了‘张小凡’。
我彻底压下了少年意气,读书、考试、上大学,当个普通的游戏设计师。
代码、策划案、没完没了的加班…日子温吞得像放凉的白开水。
守着妈,我以为这便是她所求的‘平凡’,是我能攥在手心的安稳人生。
直到那个熬了三个通宵的凌晨,电脑屏幕的光线诡异地扭曲、旋转,把我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再睁眼,就是嘉兴城破庙里冻得发抖的十四岁杨过。
穿越?呵,我张小凡吃游戏设计这碗饭的,设定转换,换个世界开荒呗?
可真穿了才知道,看小说和自己亲身体验,中间横着一道血肉模糊的鸿沟——
它叫现实。
每日必修课:挥剑五百,出拳五百,轻功五百。
机械重复的数字背后,是肌肉撕裂又愈合的轮回。
扎马步时,双腿抖得像风中的芦苇,关节里仿佛灌了滚烫的铅水。
运转内息时,每一条经脉都在尖叫抗议,像被千万根烧红的钢针来回穿刺。
累到极致时,连灵魂都在抽搐,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当条死鱼。
这吃人的江湖!
上一秒还言笑晏晏,下一秒就可能刀剑相向。
没有一身硬功夫,别说闯荡江湖,怕是连桃花岛这片\"新手区\"的夕阳都见不到第三回。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矫情。
再痛,牙咬碎了也得咽下去。再累,眼皮粘住了也得撑开来。
最要命的,不是练功的苦,不是江湖的险,是她。
师娘,黄蓉。
她美得如同映日桃花,灼灼其华,明艳不可方物,却自有一股令人屏息的威仪。
那洞悉一切的聪慧,如清泉映月,澄澈通透,轻易便能照见我笨拙伪装下的惊惶灵魂。
靠近她?我知道这是找死!
原着里黄蓉对杨过那份根深蒂固的提防,足以让我万劫不复。
可我……管不住这具身体里沸腾的的妄念,像扑火的飞蛾,明知是焚身烈焰,依旧被那光芒蛊惑,忍不住想靠近。
更要命的是……她似乎也没完全关上那扇门。
她的眼神,时而锐利如刀,剥开我笨拙的掩饰。时而又蒙着一层难以捉摸的薄雾,带着探究,甚至……一丝若有似无的纵容。
于是,那些“阴差阳错”便如附骨之蛆,缠了上来。
“凑巧”在落英缤纷的桃林深处,撞见她在清溪中濯洗,水珠滑过玉色的肌肤,那一瞬的惊鸿,烙在眼底,烧得我神魂俱颤……
“不小心”写出这个时代的词句,被她那双仿佛能看透前世今生的眸子捕捉,那审视的目光,凉飕飕地刮过脊梁,让我如坠冰窟……
练剑时,她指尖“无意”擦过我滚烫的手腕,那一点冰凉,如同引信,瞬间引爆我全身压抑的燥热,几乎当场溃不成军……
每一次“巧合”,都是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疯狂起舞,恐惧攫紧心脏,偏偏那致命的吸引力,又像磁石般将我死死吸向漩涡的中心。
我知道这是玩火自焚。
可她黄蓉,本身就是一团能将理智焚烧殆尽的业火。
明知粉身碎骨,我的目光、我的感知、我所有卑劣的念头,都死死钉在她身上,拔不出来。
除此之外,桃花岛多好啊。
世外桃源,衣食无忧,远离刀光剑影,简直是穿越者梦寐以求的安乐窝。
郭芙?是一只骄傲又漂亮的狐狸。我倒是偶尔能顺顺她的毛,让她暂时收起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
大小武?俩精力过剩的熊孩子,总找我麻烦。我这壳子里装着成年人的魂,看他们闹腾只觉得幼稚可笑。
算了,看在他们娘武三娘为夫吸毒而死的份上,懒得计较,就当替那位了不起的母亲照看点儿子。
在桃花岛安稳度日,苟到天荒地老……听起来多么诱人。
最重要的是……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长久地待在她身边。守着这方寸之地,贪婪地攫取她的一颦一笑、一语一言,感受她偶尔投来的、那能让我瞬间僵直或血液逆流的一瞥。
我像个贪婪又怯懦的溺水者,明知抓住的是一根朽木,却死死不肯松手,因为那朽木,是唯一能让我这颗心获得片刻安宁的“彼岸”。
阴冷的石室里,合欢散甜腻的气息混着血腥,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理智彻底崩断,只剩下原始的本能。
怀中的美人反常地放弃了所有抵抗,绵软得如同春水。
印证了我心底最深、最不敢宣之于口的臆想——
她对我,始终带着那丝若有似无、却足以致命的纵容!
这纵容此刻化作焚身的烈焰,将我仅存的清明烧成灰烬。我彻底沉沦,如同扑入熔岩的飞蛾。
重见天光,救出昏迷的她。
她醒来,眼神茫然空蒙,带着劫后的脆弱与…彻底的陌生。
“杨过?…这是何处?”她蹙眉,声音沙哑,“头好痛…只记得被困…后面…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清了…”她说得断断续续,每个字都像钝刀割在我心上。
记不清了? 我死死盯着她的眼,想找到一丝伪装、羞愤…证明她记得那晚的疯狂。没有。只有一片纯粹无辜的空白。
心,砰然碎裂,死掉了一大块。冰冷刺骨的绝望淹没了我。
是真因药力和重伤失忆?还是…那个智近乎妖的她,在用最残忍的方式,彻底抹杀那晚的错误?
无论真假,结果一样:她不要记得。她选择遗忘。
阳光照在身上,我只觉心口的空洞,比石室的黑暗更冷。
那点曾让我战栗又沉迷的“纵容”,连同我卑微的妄想,被她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心口那被剜掉一块的剧痛和空洞,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追剿东瀛海寇的号角就吹响了,催命一样。
程英沉默地跟在我旁边。海风像刀子刮在脸上,吹不散我眼底的冰寒和…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戾气。
海面上,我们的快船死咬着前面那艘狰狞的海寇船。这群鬼子不是乌合之众,凶悍得很。接舷战爆发了,刀光剑影,喊杀震天。
我像柄出鞘的魔剑,灵蛇剑掀起腥风血雨,剑下没有一合之将。
我杀得狠厉,近乎疯狂,仿佛要把石室里那蚀骨的绝望、那被彻底抹杀的屈辱,都剁碎了喂给这群海寇!
再后来……最终boss出场了。
我不是对手。
我很诧异。
原来穿越不代表无敌。
原来每个人在自己的剧本里都是主角。
但是我不服。
输给谁都可以,我不甘心输给鬼子!
我拼了!
我让他们先走。
我来断后。
独自一人时,我是兵也是将。
无依无靠时,自己便是万马千军!
只可惜,无人扶我青云志,偏偏我不争气!
冰冷的海水彻底灌满了口鼻,窒息感尖锐地刺穿了最后一点清明。
奇怪的是,意识沉入黑暗的瞬间,身体那沉重的痛苦反而消失了,一种奇异的轻盈感包裹着我。
灵魂…好像挣脱了这具叫杨过的、破烂的躯壳,向上飘去。
我看见那身浸透自己鲜血的战袍,像面残破的旗帜,缓缓沉向下面幽暗的深渊。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又听到了妈妈遥远的呼唤,带着无尽的不舍和哀伤。我想张嘴,冰冷的海水涌了进来,只留下无声的喟叹:
妈……对不起...我终究……没能平凡……
天命轻狂,应似孤鸿游。
念念而不念于念。那刻骨的相思,那不甘的执着,那英雄的幻梦,那平凡的奢望……终究……都放下了……
物物而不物于物。这沉重的肉身,这“杨过”的宿命,这江湖的恩怨,连同那沉入深渊的灵蛇剑……皆非我有……亦非我缚……
幽暗的海水中,最后一点灵光,如同挣脱了所有丝线的萤火,向上,向着那遥不可及的、仿佛隔着一层水幕的破碎星光,飘然散去。
归于寂,归于无。
如果,还有如果,我不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