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砦.主帅营
李元皓攥着刚到的军报,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不想宋人之中,尚有李士诚这等人物!是我从前小觑了宋人么?”
延州眼看唾手可得,却因半路杀出个“李康健”,令他满盘算计尽皆落空。
这个名字,他记住了。
“大王息怒!”张术羽扇轻摇,语声从容,“既然一计不成,那我们不是还有第二计可行。即刻令贺彬暗中查探便是,一旦摸清其粮草所在、兵力部署,破城仍是易如反掌。”
这位大王,终究对汉人底蕴知之甚少。
那可是数千年的传承,岂是蛮族凭一两个计策便能轻易撼动的?
张术垂眸,端起案上茶水浅啜一口,苦涩之味猝不及防,令他眉头紧皱。
眼底划过一丝轻鄙之色——莫非,是自己高估了?
李元皓闻言,怒意稍敛。目光如刀般刮过军报,沉吟片刻后霍然抬头,眸中厉色一闪:“好!就依先生!传令贺彬,务必尽快摸清宋军底细!各部加紧整备,两日后,攻城!”
既然他们不识抬举,就休怪他心狠手辣。城破之日,定教这延州寸草不生!
“遵命!”帐下将领轰然应诺,转身疾步出帐。
庆州.军营
一名斥候满身风尘的奔进主帅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立马跪下禀报:
“禀大将军!金明砦已陷!十万党项军直扑延州,将其团团围困!延州知州范大人向周边十二路军发出求援,此乃发与我军的求援信!”
斥侯双手高举信函,随即垂首,气息粗重。
侍立主位旁的副将李山快步上前接过,呈给端坐的将军。
将军接过信函,并未立即拆阅,目光先落在那跪伏的斥候身上——唇裂渗血,面色如土。
他声音沉稳:“李山,带他下去好生安置,赏些热食,让他歇足了再来回话。”
李山领命,转身带斥候退下。
帐内重归肃静。将军这才缓缓展开信笺,逐字细读。信中所言,字字泣血,延州危局跃然纸上。
将军看完信,眉头紧锁,把信递给身边副将,让大家轮流传阅。
这位将军姓刘,名正,字忠义,中州开封人。
出身将门,父辈官至一方刺史。他自幼承袭家训,立志沙场,以保家卫国为己任。
十三岁从士卒做起,凭胆识才干步步擢升,终在而立之后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底下几位副将看完信后,心中皆沉甸甸的。
延州告急,他们岂能坐视不理?
可是每个地方的军事编制都是有数的,如他们倾巢而出——去救援延州,那环庆当如何?万一党项乘虚而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副将卢长青率先开口,忧虑重重:“将军,土门之危未解,延州烽烟又起。我军仅三万之众,如何兼顾三地?若分兵,恐正中党项下怀,若被其各个击破!届时延州未救,环庆先失!”
刘正沉默不语,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帐中诸将。他深知,众人都在等他决断。
“将军!卢副将所言在理,请三思!”副将赵奇亦按捺不住,语气焦灼。
刘正霍然起身,声若洪钟:“尔等可知?延州乃我环庆鄜延路首府!扼西北边陲之咽喉,锁南北交通之要道!延州若失,潼关危殆!潼关一破——”
他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锥砸在众人心上,“大齐国祚倾覆!尔等父母妻儿,皆会成为党项刀下鱼肉,阶下之奴!我等身为大齐将士,岂容贼寇践踏家园,屠戮同胞而无动于衷?!”
这一席话,如同烈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帐中诸将胸中热血!
其实,他们之所以心甘情愿的戍守边疆,为的就是护家国百姓安稳,因为他们的家人就是那些百姓中的一部分。
“将军所言极是!我等身为大齐男儿,自当保家卫国,马革裹尸,亦在所不惜!”刚送完斥候归来的李山刚好听到这一席话。
他看着这位如同再造父母的顶头上司,眼中满是崇敬之情。
他自小卒擢升至副将,全赖将军知人善任,赏罚分明。
将军勇武刚正,爱兵如子,每战必身先士卒,军中威望无人能及。能在他麾下效力,真是他此生之幸。
每每在他的带领下,军队士气高昂,战斗力极强,几乎没有吃过什么败仗。
“李山说得对!路遇不平尚需拔刀,何况关乎家国存亡!延州如今危在旦夕,我等岂能坐视!”
刘正环视麾下兄弟,语气斩钉截铁。他大步走到沙盘前,目光如电,沉声下令:
“众将听令!本将亲率三千精骑,驰援延州!斥候所报,围城党项军不下十万,据此推断,土门之围,恐为疑兵!赵奇,着你领兵一千,速援土门!”
他目光转向卢长青:“卢副将!本将离营期间,环庆一应军务由你全权统摄!务必严密监视党项动向。若环庆遇袭,闭城坚守,待我回援!”
卢长青神色凛然,抱拳领命:“末将遵命!必不负将军重托!”
刘正颔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下令:“李山、黄桧,随我驰援延州!其余诸将,各司其职,全力辅佐卢副将,固守环庆!”
“此战关乎大齐安危,关乎我等身后家人的性命安危。守土安民,责无旁贷!纵前路刀山火海,吾等亦当一往无前!”
“末将领命!”帐内吼声震天,战意如炽!
刘正满意点头,大步回座:“传令!埋锅造饭!午时三刻,拔营出征!”
延州形势危急,刻不容缓!他必须抢在城池陷落、朝廷大军未至之前,为延州多争取一些时间。
多一线时间就会多一份生机!
多一线生机,就能少死许多百姓,就能让大齐的边关再稳固一分!
军营内,炊烟骤起,兵甲铿锵,肃杀之气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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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延州三百里外的官道上,齐天珩一骑当先。
他极目远眺,满目尽是苍凉。忧色在他眼中凝聚成形。齐天珩沉声问身旁参将李安景:“距延州,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