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祖父,她……要走了。”
“走?走去哪儿?她在京城不是有间茶馆吗?”谢景安不解。
“她要离开京城,回汝南老家。”谢知遥见祖父已洞悉自己的心思,干脆不再遮掩,坦然道,“所以,祖父,我想外放去汝南。”
有祖父在,日后爹娘催婚时,至少有人能帮他挡一挡。
“为何?”谢景安追问。
“许是想避开京城是非。回京前,珩王曾亲口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她什么也不要,只说想回老家。”
谢知遥看着自己祖父,眼神里带着恳求——祖父,您一定会帮我的吧?这可是您未来的孙媳妇啊!
“……立下如此功劳,却一无所求?”谢景安沉吟片刻,叹道,“靖安,你这眼光,倒真是不错。外放一事……容我再思量思量,你先下去吧。”
那姑娘手中如今握着三块玉佩:自家孙儿的、李老头的、还有珩王的。
眼看夺嫡之争又将风起云涌,靖安此刻离京,既能追媳妇,又可远离朝堂纷争,倒是一举两得。
这姑娘,当真不一般。
“祖父……”
“怎么?”谢景安抬眼,疑惑地看向欲言又止的孙儿,“你还有事?”
“此次河州之行,我遇见了吐蕃大论‘噶尔·冻赞’。”
谢景安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
看来,祖父与噶尔·冻赞之间,确实发生过什么。
“他和你说了什么?”谢景安的声音不复轻快,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说,他和祖父是旧相识,在大齐的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活的时光。”谢知遥偷觑着祖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斟酌着词句继续道,“他还提到……与祖父以及几位故友有个三十年之约……”
谢景安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几乎握不住,仔细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祖父……您没事吧?”谢知遥试探着唤了一声。
“无事,”谢景安强自镇定,“你继续说。”
“临走前,他给了我一封信。这几日一直忙,差点给忘了。”谢知遥歉然道。
“嗯,稍后送来便是。”谢景安摆摆手,“若没别的事,你先退下吧。”
“祖父,您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要不要请李府医来看看?”谢知遥不放心地又问。
“不必,下去吧。”
待谢知遥退出书房,谢景安才缓缓拉开书桌下的抽屉,取出一只古朴的楠木匣。匣中静静躺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玉扳指。
“噶尔·冻赞……”他低语,声音带着无尽的怀念和苍凉,“你可是在怪我?怪我当年没能救下魏大和薛五……”
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此刻脊背微弯,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闭上眼,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神采飞扬、志得意满的吐蕃少年;
满腹经纶、温文尔雅的魏家大郎;
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薛家五郎;
还有他,心怀天下的谢家三郎。
那时的他们,是何等意气风发!把酒言欢,指点江山。
他们曾谁也不服谁,都自认是这天下最有本事之人。
他们也曾歃血为盟,誓做一生兄弟。更约定三十年后重聚,再一论高下。
可最终呢?魏大没了,薛五没了。三十年之约到了,噶尔·冻赞也没来……他定是不愿再见他了。
一滴浊泪滑落。
是他谢景安,弄丢了曾经最好的知己、兄弟。噶尔·冻赞怪他,一点都没错。
___
“知行,我总觉得噶尔·冻赞与祖父之间,发生过什么。”回廊下,谢知遥若有所思。
“公子既心有疑惑,方才为何不当面问老太爷?”知行不解。
“祖父脸色不太好,”谢知遥摇头,“还是不问为好。他若想说,自会告诉我。”
老一辈的恩怨太过遥远,既然祖父不愿提,他又何必惹老人家不快?
横竖他与那吐蕃大论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知不知道,倒也无所谓了。
“知行,你去把噶尔·冻赞那封信送到祖父书房。对了,慎行呢?让他去给小王爷递个帖子,明儿午时,我请他在‘半日闲’喝茶。”
知行看着明显心情转好的公子——去了一趟书房,心情竟好了这多,莫非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翌日*珩王府
沈晓婉早早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裙,在镜前转了几个圈,雀跃地问:“红芍,你看我这身衣裙如何?”
“小姐,您穿什么都好看!”红芍笑嘻嘻地打趣,“再说,凤姑娘只要见到你,就会欢喜。”
小姐虽已成婚,但眉眼间仍是一派天真烂漫,丝毫未染世俗浊气。红芍暗暗祈愿,但愿小姐能永远这般无忧无虑。
自那日圆房后,王爷无论多晚回府,总要来幽芷院瞧上一眼。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姐次日便命人熬了避子汤——说是凤姑娘叮嘱过,她年纪尚小,不宜有孕,待满十八再要孩子也不迟。
红芍知道凤姑娘是为小姐好,可避子汤终究伤身。改日得寻个机会,请夫人想个更稳妥的法子。
“走吧,别让姐姐久等。”沈晓婉眉眼含笑,带着红芍出了门。
---
珩王府书房
“幽芷院那边如何了?”齐天珩头也不抬,手中朱笔批阅着公文。
“沈侧妃方才出门了。”暗卫迟疑一瞬,“还有……昨日那碗汤药,属下已查明。”
他缩了缩脖子,实不愿禀报此事,生怕王爷震怒,殃及池鱼。
齐天珩笔尖一顿:“说。”
“是避子汤。侧妃与丫鬟说话时提及,凤姑娘担心她年纪太小,过早有孕恐伤根本,故而决定这两年暂不……”暗卫的声音越来越低。
“知道了。”齐天珩淡淡道,“日后若再发现此类情形,直接将汤药换成滋补的。退下吧。”
“是!”暗卫见王爷并未发怒,暗自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待书房门关上,齐天珩才缓缓搁笔。
先前落笔之处,并无字迹,只有几团洇开的浓重墨迹。
手中的狼毫笔不知何时已被折断成两截,无声地躺在案上。
“……凤倾城。”
半日闲
“姐姐!”沈晓婉一见凤倾城,眼泪便扑簌簌落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凤倾城失笑,取出帕子替她拭泪:“哪有那么夸张?是你太久没见我,才觉得我瘦了。”
凤倾城牵着妹妹的手往里走去。今日,她正好有要事需同她商议,得寻个清净地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