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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凤姑娘何时启程?”
他话音刚落,便见凤倾城放下了手中茶盏,眼睫微垂敛去眼中所有的情绪。屋内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又凝滞了几分。
陈素素口中的茶还未来得及咽下,听到这问话,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今日这些人怎么都像没长眼睛似的,净挑些不该说的问!早知道就不该让倾城来吃这顿饭。
“怎么?谢公子打探我的行踪,是想给我饯行么?”凤倾城抬眸,一脸无害的笑看眼前人。
“没有,”谢知遥连忙解释,“我就是想知道凤姑娘何时启程?因为我可能不久后也要外放到汝南任职。”
“......”凤倾城心中噌噌往上涨的火气,骤然熄灭了。
她别过头,望向窗外。大街上人来人往,有赶着回家吃饭的,有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的,也有兄弟姐妹结伴出游、言笑晏晏的……
可这些热闹,与她凤倾城无半点干系?她没有家,没有需要她供养的亲人,更没有可以携手同游的兄弟姐妹。
一股巨大的虚无感瞬时攫住了她。红尘一遭,她竟活到如斯地步。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谢知遥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他难以理解的孤寂:“原来谢公子是要去汝南任职,那民女在此先恭贺一声。至于……汝南,我暂时不回了。”
说完这句,她便不再看屋内任何人,目光重新投向窗外喧嚣而陌生的街景。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手背。凤倾城没有回头,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身边终究是有人相伴的,虽非血亲,却胜似亲人。有这份温暖,便已足矣。
桌上两个男人看着那两只紧紧相握的手,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虽然不明缘由,但他们心底都生出一丝不愿打破此刻温情的默契。
直到酒楼小二送来酒菜,凤倾城才转身坐回桌边。
饭桌上,谢知遥根本无需劝酒布菜。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一杯接一杯,不知停歇。
起初,谢知遥想着她心情郁结,喝点酒或许能稍稍缓解,就不曾阻止。
可眼看着她们眼神逐渐迷离,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由担心起来。
他上前试图阻止:“倾城,别再喝了,不然明日宿醉醒来会很难受。”他想同凤倾城讲道理,却忘了醉酒之人哪里听得进劝告?
酒杯被拿走,凤倾城干脆直接提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谢知遥见她全然失了平日的冷静自持,大惊失色,忙出手阻拦。不料凤倾城一个没坐稳,整个人直直向旁边倒去!
谢知遥眼疾手快,改拦为扶。可醉酒之人哪还有重心?两人竟一同向地面摔去!谢知遥生怕她摔伤,急忙侧身垫在下面。凤倾城不偏不倚,正好摔在了他身上。
那边陈素素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方才她陪着凤倾城喝酒,几乎是凤倾城喝一杯,她就喝两杯——只因她担心倾城喝醉了心里更难受。
此刻她早已东倒西歪,全靠齐天俊在一旁费力地搀扶安抚。
“哎呀!”陈素素瞥见凤倾城摔在谢知遥身上,惊呼一声,挣扎着想要上前分开两人。可她哪里还站得稳?没走两步便身子一躬,“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秽物不偏不倚地全吐在了赶来扶她的靖王身上!
谢知遥这边也好不到哪去。凤倾城醉眼迷蒙,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徒劳无功,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别拦我……我还要喝……”
身上的人儿不安分地扭来扭去,谢知遥被她折腾得面红耳赤,心跳如擂鼓。虽处境尴尬,他却鬼使神差地不想喊门外的谨行他们进来帮忙。
——这份“难受”,他竟有些甘之如饴。
她清醒的时候,从来不会这般靠近自己,除了安阳山洞那次……
门外的南山和谨行听到屋内的动静不小,放心不下,一同推门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混乱景象:
满身污秽的靖王殿下抱着素素姑娘不撒手;
一脸酡红的凤姑娘,正紧紧搂着丰神俊朗的谢公子,趴伏在他身上动来动去。
“咳咳!属下什么也没看见!”两人慌忙退了出去,临关门前还不忘补一句,“公子…王爷…您们继续!”
“该死!”谢知遥低咒一声。虽心里万般不舍,但一想到凤倾城方才对靖王说的那番话,他就知道必须立刻结束这场面。
否则等她清醒过来,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只怕以后再也不会理睬自己。
“谨行!你给我滚进来!”他扬声喊道。
门外正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谨行,听到召唤,只得犹犹豫豫地再次蹭进门来。
“公子,您…有何吩咐?”人进来了,脑袋却使劲撇向一边,仿佛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一般。
谢知遥看到他那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还杵着干什么?没看见凤姑娘摔倒了?赶紧过来扶一把!”
若真有什么,他认了这表情也无妨,可天地良心,他与凤倾城此刻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哦!原来是摔倒了啊!”谨行恍然大悟,连忙弯腰去扶。
可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另一边——这边是摔倒,那靖王殿下抱着素素姑娘不撒手,又算怎么回事?
“你眼睛往哪儿看呢!”谢知遥见谨行的手搭在凤倾城莹白如玉的胳膊上半天不松,心头莫名火起。待自己能动弹了,立刻起身接过凤倾城,顺势狠狠地拍了他手臂一巴掌。
她也是他能随便碰的?
谨行被打得一愣,慌忙缩回手。
“去找小二要些醒酒汤,再准备两盆清水来。”谢知遥吩咐道。
她们这副模样,着实不宜直接出去,等她们稍微清醒些再说。
“还有,你在外面守着,别让小二进来。水和醒酒汤,你和南山亲自送进来。”
谨行听着公子的吩咐,心凉了半截。
看来自己所料不差,靖王对素素姑娘,怕是真的动了心思。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出去找小二了。
那边吐过之后的陈素素安静了许多,靠在靖王身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而凤倾城依然眉头紧蹙,不时还发出难受的呻吟。
谢知遥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不让她喝这么多酒,太遭罪了。
她说暂时不回汝南……妹妹又哭着跑出了“半日闲”……今日心情还如此低落,
结合种种情况来看,怕是多半与她妹妹和珩王有关。
今日回去后,得赶紧同祖父说下,去汝南任职的事需得暂缓。待日后她决定好去向——再做决定也不迟。
想到这里,谢知遥望向怀中女子的目光,不自觉地又柔和几分。醉酒的她也格外好看,褪去了平日的疏离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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