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已有快一月,凤倾城待情绪彻底平稳后,才让赵二给珩王——如今该称太子——递了话:明日未时末,在‘风月酒楼’一见。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凤倾城怕见面后,自己一个没忍住,一杯茶水直接泼他脸上,或者拿刀捅了他。
人家现在毕竟是太子,冒犯太甚得不偿失。
何况,他还是晓婉心尖上的人。
东宫之中,当齐天珩接到消息,说凤倾城想见他,心情瞬时如三月春光般明媚。
这近一个月来,他好几次按捺不住想去找她,但是看晓婉回来后那伤心的模样,他深知此时绝不宜见她——否则会发生什么,他亦不敢预料。
依她那性子,他断不敢冒险尝试。如今,总算等到了……
想起晓婉那日归来,哭了许久。他下朝回府时,她那双眼已肿得睁不开。
那一整日,他都待在幽芷院安抚宽慰她,直到把她哄睡下也未曾离开。
睡梦中,晓婉仍被噩梦纠缠,口中呓语不断,不停地唤着“姐姐”。
“姐姐,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姐姐……”
显而易见,她这次是真动了气。他曾一度担心,此生她都不会再愿见自己。
未曾想,她终究还是妥协了。看来他赌对了,幸好他赌对了,不然这一辈子他都会抱憾终身。
风月酒楼
雅间门口,魏新与乔非肃然而立。
自回京后,凤倾城便将镖局事务全权交由陈素素打理。陈家本是镖行世家,素素对此是驾轻就熟。
赵二是她给素素安排的副手。他心思活络,处事圆滑,有他在旁辅佐,她也更放心些。
陈素素本还舍不得与她分离,凤倾城只得将实情相告:“素素,如今我们要养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半日闲’的伙计外,还有魏七他们,如今又添了清凉寨几十号兄弟。你再不帮我赚钱,我怕是连你们都养不起了。”
陈素素再三权衡,终是应下了镖局这摊事。
她并不是偷懒想推脱,而是深知素素一身本事,若只困守在自己身边做个护卫、侍女,实是有些屈才。
更何况,专业之事理应交给专业之人来做。她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守着“半日闲”为妥。
因此,素素近来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几日都见不到人影。
镖局设在永乐街另一头——租赁的铺面里,由陈素素与赵二全权负责,魏七等人随同押镖。
凤倾城对这几个小子还另有要求:押镖之余,识字读书一样不许落下。
那几个小家伙偶有不满。凤倾城直接一句:“你们认不认我这个姐姐,如果认就乖乖听话。不认,那就可以不读书,以后也再不必跟在我身边。”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噤声,再不敢提半个不字。
想起他们,凤倾城嘴角不由微扬。也不知上次寄给魏六几个的东西可曾收到?
原想今年抽空去安阳一趟,眼下看来,怕是要搁置了。
齐天珩步入雅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月白衣裙的女子静坐桌前,面前放着一盏清茶,一双丹凤眼里流光溢彩,笑意嫣然。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只可惜很少得见。
“见过太子殿下。”感知有人走近,凤倾城早已收回心神,起身行礼。
“免礼。今后只你我二人时,不必如此拘礼。”齐天珩温声道。
凤倾城心下冷笑。堂堂一国储君,她这市井女子见了不行三跪九叩已是僭越,还谈什么“免礼”?莫非是想昭告天下她凤倾城与他关系匪浅,好让她被人当成靶子,射成筛子?
她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切入正题。
“太子殿下,今日相邀,实是有事相商。”
齐天珩在她对面落座,执壶为她添茶。
凤倾城扫他一眼,未加阻拦。
既然他金口玉言说“不必拘礼”,她自当“从命”。毕竟,太子之言,几同圣旨。
“但说无妨,我听着便是。”齐天珩将茶杯轻推至她面前,淡淡一笑。
“殿下,你食言了。”这一刻,凤倾城不再用敬语“您”,而是“你”。
在她看来,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不配得到她的尊重。
“倾城,我……”
“请唤我凤姑娘,或凤东家。殿下,你我之间,还没亲近到可直呼闺名的地步。”凤倾城目光如刃,严声纠正。
“……”齐天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烦躁,“你我之间,当真要如此生分?”
凤倾城几乎要仰天大笑,更想啐对面之人一脸。他怎能厚颜至此?
“齐天珩,”既然他亲口说过“不必拘礼”,此刻她便依他所言,“你是如何做到,一面让我替你拼死卖命,一面在我背后捅刀子的?”
“结盟之初你我便约定好:只要你能做到当初所言,我必不顾一切,倾其所有的助你。
我凤倾城可曾有一刻背弃此约?你呢?你又是如何做的?”她凤眸含怒,灼灼逼人。
齐天珩被她眼中的怨怼钉在原地,一时答不上话。
“齐天珩!安阳之疫时,我为替你送信,不辞辛劳千里奔波,只为不让你错失良机!你是如何‘报答’我的?”凤倾城步步紧逼,无视他脸上的血色尽褪。
“我在安阳九死一生,染上疫病时,你的好父皇一纸赐婚,将我妹妹许你为妾!你当时说,因你隐秘回京,无法公然抗旨。好,我信了,也认了,毕竟非你所愿。”
凤倾城闭了闭眼,再睁时,目光更厉,“后来查出是赵王掳走我妹妹欲毁她清白,只为逼你我反目!我为了顾全大局,劝你暂勿轻举妄动……”
“延州一役,我为了让你立于不败之地,再次竭尽全力,四处为你筹措粮草!延州被围,为解你被困之局,我用了短短不到十日,奔走于四州之间,竭力游说那些封疆大吏!
我图什么?难道就图你在背后捅我一刀?!齐天珩,你说,你欠我不欠?!”她双目好似淬毒一般,死死锁住对面沉默的男人。
“延州解围后,我是不是亲口对你说过,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带我妹妹回汝南?!”
凤倾城猛地欺身上前,直逼到齐天珩眼前,“齐天珩,你告诉我!这话,我是不是亲口说过?!当时,你是不是未曾反对?!”
“是……”齐天珩喉间干涩,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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