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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大人,民女乃‘半日闲’东家凤倾城。民女击鼓,是为刘正刘将军——鸣冤!”
一直涕泪不止的刘陈氏,闻言抬起了一双泪眼朦胧的眼,望向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眸中闪过疑惑。
“凤倾城,”段佑神色肃然,目光审视地看着堂下女子,“本官问你,你可知敲响登闻鼓会有何后果?若你所言不实,便是诬告之罪!且在大理寺受理此案之前,你须先受廷杖三十!”
他声音沉凝,字字千钧,“如此,你可还愿继续为刘将军伸冤?”
凤倾城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坚定:“民女知道。但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甘愿承担一切后果!请大人按律行事。”
段佑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堂上众人:“既有人击鼓鸣冤,且事关本案,此案便需重新审理。诸位大人意下如何?”他最后把目光看向左右二人。
刑部尚书韩胜与左都御史文彦尚交换了一个眼神,沉声道:“理当如此。”
安国公见事已至此,也不再多言。只是心疼的看向凤倾城,这丫头,何苦如此……
“行刑!”
廷杖的木槌带着风声呼啸落下,每一记都狠狠砸在凤倾城的背上。
她死死咬紧牙关,汗水混着血水迅速浸透衣衫,一滴滴砸落在冰冷的青石砖上。起初还能听见布料撕裂的声响,到后来便只剩下沉闷的击打声和她压抑在喉间的粗重喘息。
即便如此,她始终未发出一声凄厉哭喊,那脊梁也不曾弯折半分。
陈素素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如断了线般不停落下:谢知遥,你怎么还不来?
安国公在一旁看得心头发紧,几次欲开口求情,皆被段佑冷冽的眼神制止。
此刻若出声,这丫头所受的苦便都白费了。
此时的谢府书房,谢知遥听完慎行的急报,手中玉笔“啪”地跌落砚台,墨汁四溅,污了他的衣袍。
他猛地起身,月白袍袖带起一阵疾风,来不及更衣,便大步流星地冲出门外,“去,备最快的马!”
他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早该料到,她绝不会袖手旁观,那日离开前她笑着和他说:我等你的好消息,原来竟只是为了麻痹他!
他万万没想到,她竟敢直闯大理寺,敲那登闻鼓!
东宫内,太子齐天珩闻讯,“咔嚓”一声将手中狼毫笔狠狠折断掷于案上!
“胡闹!”他怒喝出声,殿内侍立的秦树与宫人皆噤若寒蝉。
他不是已告知于她,他这边有应对之策吗?为何不信他?为何要如此冲动!
“立刻派人盯紧大理寺!务必要护住她!再寻几位医中圣手在堂外候着!”他烦躁地来回踱步,目光阴沉。
——凤倾城,为何你总能轻易搅动我的心绪,让我方寸大乱!
大理寺公堂上,廷杖终于停歇。
凤倾城疼得几近昏厥,但她深知此刻绝不能倒下。
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拼尽全力匍匐跪回到堂中央,染血的嘴角竟浮起一丝笑意:“大人……民女有证据……可证明黄桧……在撒谎!”
段佑眉头紧锁:“呈上来!”
“大人,证据……在民女脑中……如何呈上?”
“胡闹!”段佑气结,她这是在藐视公堂,藐视律法。
凤倾城直视着段佑那张因常年严肃而显得板正的脸,声音虽虚弱却异常清晰:“大人,我没有胡闹……黄副将仅凭片面之词便可诬告刘将军……为何民女言及脑中有证据……便是胡闹?大人此举未免……有失偏颇!”
段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怒火:“你说!本官倒要听听,你究竟有何证据?”
他心下甚觉冤屈——自己何曾有过偏颇?本以为她敢敲登闻鼓,手中必有铁证,谁料竟是一句“证据在脑中”!无实证便敢击鼓,简直视律法如无物!
“大人,延州之战时……民女恰在延州……我有人证……你可传兵部尚书之子赵泰……他在延州见过民女……”凤倾城再次看向段佑,那眼神分明在说:瞧,我没胡闹吧。
段佑被她这眼神刺得脸色涨红,沉声道:“传赵泰上堂作证!”衙役领命而去。
“后来……三川口一战始末,民女能得知……是因在延州府衙……曾遇见过一位幸存者……当时,我以为他是仅存的……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凤倾城艰难地将目光投向黄桧几人,眼中带着审视与深切的怀疑,“至于……是否有此人……大人现在可立即派人……前往延州府衙查证……当时府衙内所有俾仆……皆可作证……民女是否见过那位……断臂的幸存者……”
段佑见她目光又转向自己,索性懒得再置气——不值当。
左都御史文彦尚看着这个与自己女儿年纪相仿却坚韧如斯的姑娘,眼中掠过一丝欣赏。
忍不住开口问道:“凤东家,你既说有幸存者和你说过此战详情,此人现在何处?”
“不知……”凤倾城缓缓摇头。
“那你可知其姓名籍贯?”
“不知道。”她依旧摇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无辜。
“大人……当时我与他乃萍水相逢……只因见他目光呆滞,满身颓丧。民女一时心软……才上前攀谈。
直到数日后……他才放下戒心……告知一切,那时……民女怎会料到……日后竟有人会诬陷刘将军?若早知……我定将他祖宗十八代……问个清清楚楚……这总怪不得民女吧……”
段佑三人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时语塞。
绕了半天,她竟也如同黄桧一般,空口白牙,全凭一张嘴!
“大人!她撒谎!”黄桧怒不可遏地瞪着凤倾城,厉声咆哮,“她根本就不在现场!仅凭她短短几句话,凭空捏造一个断臂之人,就想为刘正洗脱通敌叛国之罪?这是藐视国法!藐视朝廷!”
凤倾城眯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恨不得扑上来撕碎自己的人,染血的嘴角竟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强忍剧痛,挺直脊梁,声音沉稳而清晰地响彻公堂:“大人!民女要报案!状告原环庆副将黄桧——伙同外敌,构陷忠良,意图动摇大齐国本!”
这一段话,她说的没有半点中断,她仅凭着胸中一口气......
刑部尚书韩胜眉头紧蹙:“凤东家,你如此指控,可有凭据?”
“猜的。”凤倾城语出惊人,面上却依旧淡定自若。
“……”韩胜。
“……”
“……”
段佑听的怒极反笑,很好,这姑娘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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