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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
女子噘着嘴,不满地瞪向少年:“大哥,你就是太迂腐!哪有让异国女子住进咱们噶尔府最好的客房、还让父亲这般重视的道理?指不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来哄骗父亲,想给父亲做次妻的!
这少女是噶尔·若多布的小女儿,噶尔·梅朵;少年则是他的长子,噶尔·丹增。
他们的母亲次仁卓玛放下手中的经筒,微微蹙眉:“梅朵,休得胡说。你父亲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出了这院子可不许在外乱说,对那位姑娘,必须以礼相待。”
正说着,管家匆匆进来禀报:“夫人,大老爷让小的来传话,说明日凤姑娘要随他一同面见赞普,请府里备几套得体的服饰送过去。”
“面见赞普?”次仁卓玛与两个孩子皆是一怔。
梅朵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凭什么?她一个大齐女子,哪有资格见赞普陛下!”
她越发的不依不饶:“我就说她有狐媚子手段,大哥偏还斥我。这下信了吧,母亲,这女子肯定不简单……”
丹增按住冲动的妹妹,语气沉稳:“母亲,此事想必另有隐情。父亲先是以贵礼相待,如今又要带她面圣,这其中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由。不如等父亲回来,再细细问个清楚。”
若真是贵客,万不可冲撞。妹妹这般鲁莽,稍后还得再提醒母亲约束一下才是。
次仁卓玛点头:“也好,等你父亲晚上回来,我再问问他。”
梅朵见母亲和兄长都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气得一跺脚,扭头就跑了出去。
丹增望着妹妹跑远的背影,轻叹一声:“母亲,妹妹这性子您真该管管,否则将来只怕要吃亏。”
次仁卓玛却不以为然:“我噶尔家的姑娘,难道还不能活得恣意些?丹增,有你和父亲在,母亲相信没人敢给她气受。”
“母亲……”
“好了,随她去吧,她本性善良,出不了什么大错。我噶尔家的男儿皆是为了家国而活,难道你们做这么多还换不来你妹妹一世无忧?”次仁卓玛反而把儿子说教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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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丹增母子三人因凤倾城的到来而起了争执,那边凤倾城却正怡然自得地躺在院中摇椅上晒太阳。
她脚尖轻轻点地,摇椅便前后轻晃起来。
“素素,等回了京,咱们也在‘半日闲’后院放一张这样的摇椅。没事躺在上面晒晒太阳、看看书,倒是惬意。”凤倾城眯着眼,享受这难得的闲适。
“好啊!回去我就让魏新、乔非他们买一张回来。”陈素素笑着应道。
“以前在凤家的时候,凤北辰也在桃花树下给我放了一张这样的摇椅。风一吹,桃花瓣簌簌而落……”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凤家了。说起来,在凤家那几年虽失了忆,却是她过得最安宁的时光。
还有凤北辰,那个百般维护她的哥哥。
“凤北辰?就是凤家那位少主?给我讲讲他的事呗,我还挺好奇你跟他之间的故事。”陈素素满脸兴味地问道。
之前常听铃铛提起,但这还是头一回听凤倾城主动说起凤北辰。
“他啊……”凤倾城嘴角弯起:“是个活得恣意飞扬的人,凡事随心而为,从不肯委屈自己。”
“有一回,他带我去乡下田庄巡查,遇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他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荷包塞给了对方。
后来听说,那老人有个嗜赌成性的儿子。原本家中有几亩薄田,尚可糊口度日,奈何儿子不成器,家里稍有余钱,就被他搜刮拿去赌博。赢了倒还好,若是输了回来便和父母大吵大闹,有时还会动手。”
凤倾城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微微弯起,漾开一丝笑意。
“凤北辰得知来龙去脉后,就找人设了个局,教那赌鬼输得精光,然后扒光他的衣服、打断了双腿,将他丢了回去。我当时问他,为何要这样做?
他说:我看不惯。看不得那老人如此可怜,看不惯那正值壮年的儿子游手好闲,肆意挥霍父母对他的爱。既然他不懂珍惜,我干脆打断他的腿,免得他再去输钱。他还放话说,等那人腿伤好了后——若仍不知悔改,他照打不误。”
“素素,你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想做什么便去做,从不瞻前顾后,只做他认为对的事情。他还很聒噪,每天会在你耳边叨叨个不停,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嗡嗡作响,让人不得清净。
但奇怪的是,你从来不会觉得那人厌烦,还会好奇这世上怎会有这般有活力的人,像春日的阳光就这么扑面而来。”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想见见这位少年郎了!”陈素素感叹道。
“叩、叩。”正在此时,几下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凤姑娘,给您送衣裳来了。”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请进。”
“凤姑娘,这是大夫人为您准备明日觐见赞普的服饰。”几套华美非常的吐蕃衣饰被轻轻放在桌上。
“代我谢过大夫人。”凤倾城点头收下。
管家恭敬行礼:“是,小人这就去回禀。”
说罢便转身退了出去。
“倾城,有件事我想不太明白,”陈素素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既然那个狗皇帝不做人事,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噶尔·若多布,他父亲的死就是嘉宁帝所为,是贝玛觉蒙带人动的手?”
明明可以借此为那皇帝拉仇恨,她不懂凤倾城为何不做。
“祖父于我有恩。若让噶尔·若多布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死于公主之手,他是报仇,还是不报?找谁报?
倘若不报,他与赞普君臣之间从此便将扎进一根刺,时日一长,难免生出嫌隙。祖父曾说,赞普对他有知遇之恩,也称得上是一位明主,他哪怕身死也不愿辜负吐蕃。所以我不能让他一生心血白费。”
“至于嘉宁帝……若将这其中的利害说出来,吐蕃与大齐的邦交恐怕就此决裂。这既违背了祖父的初衷,也不是我想看到的。
若真因此再起战火,我怕祖父会从地底下爬起来找我算账。”她不能太自私,枉顾无数百姓的生死。
所以,如果嘉宁帝真要取她性命,那便来吧。
“倾城……”陈素素一脸不甘,“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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