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尔·若多布还未从凤倾城那番话,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就又被赞普接下来的旨意惊得说不出话。
“赞蒙”?她究竟做了什么,竟能得陛下如此嘉赏,甚至一上来就赐予“赞蒙”之号?
“谢陛下厚爱。但民女明日便将返回大齐——那里毕竟是民女的根。‘赞蒙’之封,民女愧不敢受,还请陛下收回。”凤倾城语气坚定,毫不犹豫地推辞。
她心中暗自蹙眉:本来就对贝玛觉蒙厌恶至极,若自己名字后面也加个“赞蒙”,怕是夜夜难安。
倾城赞蒙?想想就毛骨悚然。
瞎沾得赞眯起眼,细细打量凤倾城,试图从她神情中找出一丝犹豫或客套。
但没有。她的拒绝干脆利落,不见半分勉强。
大齐果真卧虎藏龙。先前来的谢知遥也便罢了,人家是状元郎、宰相之孙,看淡功名尚可理解;可这小姑娘竟也如此,对他所许之赏毫无动容。
这一刻,瞎沾得赞是真的嫉妒——大齐究竟是什么样的水土,才能养出这般人物?
“既然凤姑娘不慕虚名,朕便赐你一面金牌。日后你若在吐蕃遇上难处,凭此令牌,可向各地官员求助。”
大论既认她为孙女,必有其深意。她既不愿留,与之交好便是。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一块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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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走出宫殿、登上马车,噶尔·若多布仍震惊得合不拢嘴。
他得缓一缓,好好缓一缓。
父亲看重这姑娘倒也罢了,可赞普……赞普为何也如此?
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得他们这般器重?
噶尔·若多布想不明白。但他很清楚一点:自己既不如父亲和赞普睿智,那便学着聪明人做事总不会错。
这家主之位,他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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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噶尔府的凤倾城并未休息多久,就被总管请至正厅。
踏入厅门,只见其中济济一堂,坐满了人。
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与噶尔·若多布年纪相仿的中年人,更有不少青年,年纪大多稍长于凤倾城。
“凤姑娘,请上座。”噶尔·若多布起身让出自己的位置。
凤倾城望着这满堂人,一时不明所以。
“今日召集各位,是有两件事要宣布。”待凤倾城落座,噶尔·若多布沉声开口。
厅内顿时寂静下来,只余他的声音清晰可闻:
“家父噶尔·冻赞已然逝世。这位是父亲生前所认的义孙女,凤倾城,来自大齐。”
“大哥!你胡说什么?父亲怎会去世?你再这般咒他,休怪弟弟不客气了!”噶尔·冻赞第三子噶尔·邙布怒声斥道。
若多布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只取出一块玉佩:“这是父亲遗物。前往陇山查验墓地的人,今明两日便该返回。届时,一切自有分晓。”
“第二件事,”他继续道,目光转向凤倾城:“父亲临终前,将家主之位传于凤姑娘。家主令,此刻就在她身上。”
说完,他看向凤倾城,等她出示令牌。
既然父亲选了她,赞普也认可她,那这家主之位,理应由她来接任。
凤倾城却是一怔:她从未想过要做这家主。与噶尔家既无血缘,又无情分,他们凭什么认她做家主?她又何必揽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末座的噶尔·丹增听到父亲的话,脑中“嗡”的一声就炸了。
祖父认的孙女……那便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但她手持家主令,日后见了她当以长辈之礼相待。
所以昨夜她最后那句话,根本没说错——那般说辞,已是对他们留了情面。
堂下顿时议论纷纷:
“将家主令传给一个小姑娘,是否太过儿戏?”
“是啊!何况还不是我噶尔一族的血脉!”
“说的正是,还是个大齐人。真不知大论是如何想的……”
“反正我绝不同意。这家主谁做都行,绝不能落在一个外族女子手里!”
听着此起彼伏的反对声,凤倾城反而觉得好笑。
她本已决心推辞,可见众人如此不满,反倒改了主意——不如就做几天玩玩。她向来不喜让人称心如意,那样她会心情不好。
她缓缓自袖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牌。
众人屏息凝神,紧盯着那枚令牌,意图辨其真伪。
“不必验了,令牌绝对是真的。否则,此刻我也站不到这里来。”
凤倾城环视全场,从容开口:“大伯,以往这家主令是如何传承的?”
“历任家主卸任前,会选定继承人,通过考核便可接任。”噶尔·若多布虽不知她意欲何为,仍如实作答。
“好。那如今我还欠一场考核。”她唇角微扬,看向若多布:“方才诸位提及身份问题——请问噶尔家以往可曾明令禁止认养之孙继任家主?”
“不曾。”他摇头。
“也就是说,只要我通过考核,便可接任,对吗?若届时我接下这家主之位,应当无人再反对了吧?”她目光扫过全场,见无人出声,满意地点点头。
“既如此,明日上午便开始考核。”说罢,她拂袖而去,留下一室面面相觑的众人。
噶尔·若多布望着她离去的傲然背影,眼中掠过一丝赞赏。
不愧是父亲选中的人。临危不乱、气度慑人,这家主之位,交予她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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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收拾好东西。待明日上午事了,下午我们便启程。”凤倾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你还有事要处理?”陈素素抬头问道。
“嗯。他们对我持家主令心有不服,我决定先接下,再转交他人。”
这里毕竟是祖父的家,有他的血脉至亲。能帮便帮一把,至于他们能否领会,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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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噶尔·梅朵得知,昨晚她想去“捉”的那个“小妖精”,竟是祖父认下的孙女、即将继任的家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哥,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她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
“我没开玩笑。今日父亲带她去见了族中所有长老,包括三叔他们。”噶尔·丹增打破了妹妹最后的倔强。
“难道……我真的没长脑子?”梅朵跌坐回椅中,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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