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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烛火被穿堂风刮得摇晃,沈烬望着南宫烬掌心焦黑的符牌,耳中嗡鸣如潮。

白璃的脸突然浮现在记忆里——晨时她亲手递来的参茶还温着,午后替她别在鬓边的玉簪还坠着流苏,此刻那些细碎的温暖像被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眼眶发疼。

\"阿烬?\"南宫烬的声音带着丝急切,染血的指尖在符牌上轻叩,\"这符是用活人的血祭刻进阵眼的,白璃的名字......\"

\"传白璃。\"楚昭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玄铁剑\"当啷\"一声插入金砖缝隙,惊得沈烬一个激灵。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住了他的衣袖,指节泛着青白,而他的手腕早被她掐出红痕。

御书房的门被推开时,沈烬正盯着案上冷透的茶盏。

白璃的脚步声很轻,和往常一样,可此刻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尖上。

那抹月白裙角刚转过屏风,沈烬便看见她鬓边那支玉簪——正是自己昨日赏的,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像只蓄势待发的眼。

\"陛下。\"白璃跪得笔直,素白的额头触到冰冷的地砖,\"公主说要见我?\"

\"公主?\"楚昭突然笑了,可那笑比寒夜还凉,\"白璃,你何时成了前朝公主?\"

沈烬看见白璃的脊背微微一僵。

她抬眼时,眼尾的泪痣随着动作轻颤,倒像真被冤枉了:\"陛下若不信,可看这道疤。\"她缓缓卷起左袖,腕间至肘弯一道狰狞的疤痕翻着红肉,\"三年前刺客夜闯承乾宫,是奴婢替陛下挡了那一刀。\"

楚昭的手指在龙案上叩了叩,沈烬注意到他喉结动了动——那是他回忆时的习惯。

果然,他低低开口:\"那刀刺在左胸,你扑过来时......\"

\"奴婢的左腕本就有旧伤。\"白璃的声音忽然轻得像叹息,\"当时只想着,若能替陛下挡下致命伤,便是死了也值得。\"

沈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记得三年前楚昭养伤的那三个月,白璃衣不解带地守着,连药汁的温度都要尝过才喂。

可此刻再看那道疤,竟像条张牙舞爪的蛇,正嘶嘶吐着信子。

\"血阵的事呢?\"南宫烬突然插话,符牌被他捏得发烫,\"你当我们是瞎子?

阵眼刻着你的名字,邪道刺客还说尊主布了九重杀局!\"

白璃抬头看向他,目光平静得让沈烬发怵:\"因为我是'双生劫'的钥匙。\"她从衣襟里摸出枚羊脂玉佩,在烛火下翻出背面——沈烬的呼吸骤然一滞,那上面的云纹家徽,竟与沈家祖传的分毫不差。

\"这不可能......\"沈烬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龙案角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她的烬火在体内翻涌,像要烧穿她的骨头,\"沈家的家徽,只有我......\"

\"沈姑娘别急。\"白璃将玉佩轻轻放在案上,玉身与龙纹金砚相碰,发出清越的响,\"当年沈家被灭门时,真正的公主......\"

\"够了。\"楚昭突然拍案而起,龙袍震得案上的茶盏叮当乱响。

他盯着那枚玉佩,眼底翻涌着沈烬从未见过的暗潮,\"你说你从未背叛,可这玉佩......\"

\"玉佩是先太后临终前给的。\"白璃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哭腔,\"她说当年宫变时,有两个女婴被送出宫,一个是沈家遗孤,一个是......\"

殿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尖啸。

沈烬望着白璃颤抖的肩膀,又望向案上那枚与自己贴身玉佩纹路相似的玉,喉间的腥甜再也压不住——她猛地偏过头,鲜血溅在白璃的月白裙角上,像朵绽开的红莲。

\"阿烬!\"南宫烬冲过来扶住她,冰魄丹的凉意刚滚入喉间,便被灼烧的体温融成了水。

沈烬望着楚昭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他昨夜替自己盖被子时,掌心也是这样凉。

\"传太医院。\"楚昭的声音哑得厉害,他弯腰要抱她,却被沈烬偏头避开。

她的视线落在白璃裙角的血渍上,那抹红与符牌上的血字重叠,像团烧不尽的火。

白璃仍跪在地上,垂落的衣袖遮住了半张脸。

沈烬却看见她指尖攥着的玉佩,在阴影里泛着幽光——那云纹的弧度,竟与自己颈间的玉佩,严丝合缝地能拼成一轮满月。

沈烬的指尖几乎要掐进南宫烬的腕骨里。

她望着白璃掌心那半枚玉佩,喉间的腥甜混着冰魄丹的苦,在齿间漫开——原来这些年她贴身戴着的\"沈家信物\",不过是半块残玉。

真正的满月,此刻正躺在白璃与她交叠的掌心里。

\"你说......我是替身?\"她的声音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尾音都在发抖。

烬火在血脉里翻涌成灼浪,烧得她眼尾泛红,\"那我是谁的女儿?

我爹娘......\"

\"沈夫人是我奶娘。\"白璃跪着向前挪了半步,月白裙角扫过沈烬溅在地上的血渍,\"当年宫变时,我与你被抱错了襁褓。

你娘替我挡下刺客的箭,自己中了毒针......\"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玉佩上,将那云纹染成暗红,\"所以这些年我护着你,替你挡过三次暗箭,替你试过热汤里的毒......\"

\"够了!\"楚昭突然抓住沈烬发冷的手,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你如何证明这些?\"

白璃抬头时,泪痣被泪水洇成模糊的红点:\"先太后临终前,在我腕间刺了半枚龙纹。\"她颤抖着卷起右袖,腕内侧果然有半道青黑刺青,\"您母亲的遗诏里,写着真正的公主腕间有龙纹......\"

楚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沈烬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被什么哽住——那是他每次想起亡母时的模样。

龙案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先太后留给他的遗物,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与白璃腕间的刺青隐隐呼应。

\"皇后娘娘暴毙了!\"

殿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烛火噼啪炸响。

宫廷侍卫统领跌跌撞撞跪进来,甲胄上还沾着血,\"御膳房的小太监说,娘娘用晚膳时突然浑身青肿,嘴里吐黑血......太医院的刘院正说,像是中了'蚀骨散'......\"

沈烬的烬火\"轰\"地窜上指尖,烧得南宫烬的衣袖冒起青烟。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时撞翻了案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溅在白璃脚边:\"蚀骨散?

那是......\"

\"是林丞相府的秘药。\"楚昭的声音冷得像冰锥,他抓起玄铁剑就要往外走,却被沈烬拽住龙袍下摆。

她仰起脸,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不能去!

这是圈套。

他们要我们急着查案,好露出破绽。\"

白璃突然站起身,月白裙裾扫过满地狼藉。

她走向楚昭,将半枚玉佩塞进他掌心:\"陛下,真正的敌人不是林丞相。\"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萧景琰派来的邪道谋士。

他在皇后的膳食里下了毒,又在血阵里埋了你的生辰八字......\"

\"你怎么知道?\"南宫烬突然按住腰间的淬毒短刃,\"你到底替谁说话?\"

白璃没有看他,只是望着沈烬:\"当年你娘替我挡箭时,说过'要护好沈家姑娘'。

如今我债还完了。\"她退到殿门口,月光从她背后漏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若想活命,今夜子时,前往太庙。\"

\"白璃!\"沈烬想追,却被楚昭拉住。

他的掌心全是冷汗,玄铁剑的寒气透过龙袍渗进她皮肤,\"别追。

她要走,早有准备。\"

殿外的更鼓声突然响了。

沈烬数着那\"咚、咚\"的闷响,突然想起白璃说的\"子时\"——此刻刚过戌时三刻。

她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半枚玉佩的温度,与她颈间的那半块遥相呼应,像团烧不尽的火。

楚昭突然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抵在龙案上。

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带着隐忍的颤:\"不管你是谁,沈烬。\"他的拇指抹过她唇畔的血渍,\"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公主。\"

沈烬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烬火突然平静下来。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将脸埋进他龙袍里,闻见熟悉的沉水香:\"那我们去太庙。\"她的声音闷在他胸口,\"看看他们到底要什么。\"

殿外的夜枭又啼了一声。

沈烬抬起头时,正看见白璃的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像根细细的线,牵着某个即将在子时绽放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