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的硝烟尚未散尽,空气中还弥漫着法术碰撞后的焦糊味与水汽交融的湿冷。星江团队的成员们拄着武器半跪在地,彼此间隔着数米的距离,沉默像沉重的灰云压在每个人心头。
三天前与黑袍人的决战虽以惨胜告终,却在团队里撕开了一道看不见的口子。星虎的独断冲锋让砚川儿的佩剑崩裂,江灭夏为掩护一星透支了水系灵力,而袁棋子最后那记险中求胜的棋阵,更是险些将虎月卷入能量旋涡。此刻每个人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却不及心口那道由指责、愧疚与疲惫交织的裂痕更磨人。
咳咳。星虎率先打破沉默,他左臂的绷带渗出暗红血渍,那是黑袍人暗能量灼伤的旧伤。他想站起身,却被腰间的剧痛拽回地面,砚川儿的剑,我会想办法找炼器师修复。
砚川儿正用布擦拭着断裂的剑刃,闻言动作一顿。剑身上还留着他与星虎并肩作战时的豁口,此刻却像在嘲笑他当时那句蛮干只会让大家送命”的怒吼。他把断剑收入鞘中,声音闷得像含着沙:不必了。
这声冷硬的回应让气氛瞬间冻结。月星扶着脱力的一星往后退了半步,她垂眸看着地面上尚未干涸的水渍。那是江灭夏耗尽灵力后呕出的血沫,混着一星透支精神力时滴落的汗珠。三天前她哭喊着为什么不先救一星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让她猛地攥紧了拳头。
都怪我。江灭夏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像蒙着水雾的湖面,如果我能更快筑起水盾,一星就不会
不关你的事。一星的声音带着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沙哑,他抬手按住月星想反驳的肩膀,指尖还在微微颤抖。那是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是我自己判断失误,冲进了黑袍人的幻术陷阱。他看向袁棋子的方向,目光复杂,更不该质疑你的棋阵。
袁棋子抱着膝盖缩在一块岩石后,怀里的棋盒还敞着,几枚泛着微光的棋子正不安地跳动。听到一星的话,他突然把脸埋进臂弯:可我真的差点害死虎月
喂,你们都当我是泥捏的。虎月突然嗤笑一声,他正用匕首挑开右臂的绷带查看伤口,那里还留着棋阵能量灼烧的焦痕。当时那种情况,换我也会那么做。他说着往星虎那边瞥了一眼,语气里的生硬却藏不住关切,倒是某些人,非要硬扛那记暗雷,现在知道疼了
星虎咧嘴想笑,牵扯到嘴角的伤口又疼得皱眉。他这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别扭地关心着彼此。就像砚川儿虽然冷着脸,却在昨夜悄悄往他伤口上抹了最好的止血药膏;江灭夏嘴上自责,却记得一星不能碰生冷,默默在火堆边煨着热水。
一阵风吹过战场,卷起几片焦黑的草叶。星虎突然想起七年前他们初遇时的场景。在迷雾森林里,他被妖兽围攻,是砚川儿的长剑替他挡下致命一击,袁棋子的棋子在他脚下布成防御阵,江灭夏的水流托着受伤的虎月,一星和月星的双生法术在夜空炸开引路的星火。那时他们连彼此的名字都记不全,却能毫不犹豫地把后背交给对方。
我知道错了。星虎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来。这次没人再嘲讽他的逞强,砚川儿下意识伸手想扶,又在半空收回手,转而踢过去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说。
星虎在石头上坐稳,目光扫过每个人:黑袍人放出的幻象里,有我们每个人最害怕的东西。我看见。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看见你们都倒在我面前,像当年没能护住的族人那样。所以我才想速战速决,怕晚一秒就
笨蛋。虎月低声骂了一句,眼眶却红了。他想起自己幻象里那个被暗能量吞噬的星虎,原来那瞬间的恐惧,他们竟感同身受。
砚川儿突然站起身,从行囊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扔给星虎。布包散开,露出半块已经硬邦邦的麦饼。那是决战前星虎塞给他的,说剑客得有体力才挥得动剑。此刻砚川儿别过脸:当时我不该说蛮干,你的冲锋确实给我们争取了时间。
星虎咬了口麦饼,干硬的碎屑刺得喉咙发疼,却让他笑出了声:你那剑招也够狠,把黑袍人的左肩都刺穿了,不然我哪有机会近身。
那是因为我算准了他的闪避路线。袁棋子突然抬头,眼里闪着光,我观察了他三次瞬移的轨迹,发现他总往左侧偏三寸,所以才让虎月从右侧佯攻
所以你早就算好了不会伤到我。虎月挑眉。
当然。袁棋子拍着胸脯,随即又蔫下去,不过还是差点
差点才叫险棋。江灭夏接话时,手里正捧着用灵力温好的水袋。他把水袋递给一星,又转向众人,其实我当时能更快筑盾,但看到一星的幻术反噬,手就抖了。
傻瓜。一星喝了口水,声音清亮了些,你能在那种时候护住月星,就已经很厉害了。他看向月星,发现她正偷偷抹眼泪,忍不住笑了,怎么,现在知道我当时不是故意不理你了
月星捶了他一下,泪珠却掉得更凶:谁让你每次都把我护在后面,我也想保护你啊
这句话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心里漾开涟漪。星虎想起砚川儿总把最锋利的剑招留给敌人的破绽,袁棋子的棋阵永远把最弱的队友护在中心,虎月再怎么嘴硬,每次侦查都会在返回时给大家带些野果。原来那些被误解的固执,全是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温柔。
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原本分散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慢慢凑到一起。星虎把最后一口麦饼分给砚川儿,江灭夏用仅剩的灵力给每个人的伤口附上水汽保护层,袁棋子正教月星怎么用棋子占卜天气,而一星和虎月正争论着刚才谁的偷袭更漂亮。
对了。星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黑袍人爆体时掉的,我捡回来了。
纸包打开的瞬间,一道柔和的白光亮起。那是块鸽子蛋大小的晶石,里面流转着七彩的光晕,正是黑袍人用来增幅暗能量的核心。但此刻被众人的灵力一激,竟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这是。砚川儿伸手触碰,晶石突然飞出一道光带,在众人头顶交织成星图。图上闪烁的星辰正好对应着七个人的位置,而星图中央,一颗原本黯淡的星辰正重新亮起。
是我们的灵力共鸣。袁棋子喃喃道,他的棋子正围着晶石跳动,它能吸收负面能量,却需要纯净的羁绊才能激活。
星虎看着那颗重新亮起的星辰,突然明白过来。黑袍人想用幻象撕裂他们,却没算到那些争吵、指责与愧疚背后,是早已刻入骨髓的信任。就像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砚川儿的剑意、江灭夏的水流、袁棋子的棋韵在体内流动,像七条溪流汇入同一片大海。
接下来去哪。虎月用匕首在地上画了个圈,圈里是他们曾约定要守护的城镇。
砚川儿把断剑放在圈中央:先找炼器师,这剑还能再战。
我要学更厉害的水遁。江灭夏握紧拳头,指尖渗出细小的水珠。
袁棋子把棋子摆成防御阵:我的棋阵,要能护住所有人。
一星和月星对视一笑,双掌相抵时,半空中亮起一银一紫两道光带:我们的双生术,还能更强。
星虎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觉得心口那道裂痕正被温暖的光填满。他伸手按住晶石,感受着七人灵力交融时的震颤:去迷雾森林。
众人都愣住了。
去看看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的地方。星虎的笑容里带着释然,告诉那里的妖兽,星江团队,回来了。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时,战场上传来七道交织在一起的笑声。破损的武器被小心收好,带伤的肩膀互相搀扶,那颗曾被暗能量污染的晶石,此刻在众人掌心流转着清澈的光。远处的林线后,第一颗星辰正冲破云层,像极了七年前那个夜晚,照亮他们相遇的那簇星火。
虎月突然想起黑袍人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人心的裂痕,才是最致命的暗能量。他低头看了看掌心与星虎相握的地方,那里还留着对方传递过来的温度,忍不住笑了。看来那个老家伙,终究是不懂真正的羁绊。
夜色渐浓时,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迷雾森林的路上。他们的步伐或许还有些踉跄,伤口或许还在隐隐作痛,但只要七道影子始终交叠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裂痕是弥合不了的,没有什么黑暗是星火照不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