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叶在靴底碾出细碎的声响，星虎举着荧光石往前踏出第三步时，身后突然传来星楠楠的低呼。荧光石的冷光里，少女攥着叶星梦的衣袖，指尖泛白地指着前方那片密林中的老槐树下，竟浮着团半透明的青灰色影子，正随着晚风微微晃荡。
“是‘怨林’里的积魂吧？”月末路迅速摸出腰间的符纸，指尖刚覆上符面就被星虎按住手腕。男人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目光扫过那团影子时没有半分波澜：“先看看。”
荧光石往前递了递，青灰影子像是被光惊扰，缓缓舒展成模糊的人形。叶影已悄然绕到侧后方，星纹匕首在袖中泛着微光，月初十则捏着测灵玉，玉上的纹路始终是沉稳的莹白——那是灵体无害的征兆。王一一蹲下身扒开落叶，指尖触到块刻着“林氏”的朽木牌，抬头时恰好撞见影子朝她伸出手。
“别碰！”星楠楠的惊呼刚出口，就见那影子的手掌穿过了王一一的肩头，什么都没留下。王一一反倒笑了，起身拍了拍裙摆：“没有实体，连寒气都没有，哪门子的鬼？”
星虎的目光落在老槐树的树洞里，那里隐约露出半截断裂的木架。“二十年前这里是守林人的木屋，”他忽然开口，声音压过林间的虫鸣，“我查过地方志，当年守林人林老汉为救山火被烧死，村民说见过他的影子在树下徘徊，就传成了积魂作祟。”他往前走了两步，荧光石照见树洞里的焦痕，“但真正的灵体触碰实物会留痕迹，你们看。”
说着他捡起根枯枝朝影子递去，枯枝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团青灰。月初十突然“咦”了一声，测灵玉凑到影子附近时，竟泛起极淡的光晕：“不是灵体，是‘光尘’聚成的幻象。”他指尖弹出点星力，击中影子边缘，那片青灰立刻散成无数细碎的光点，“这种尘粒会吸收月光和生物气息，遇到热源就会凝结成形。”
叶星梦忽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翻出个琉璃瓶：“前几天在山脚下见过这种尘粒，当地猎人说晚上会跟着篝火跑。”她将瓶中粉末倒在掌心，迎着荧光石的光晃了晃，那些粉末竟也泛起青灰色的微光，与树旁的影子如出一辙。
月末路的符纸终于放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差点又被老说法骗了。”他早年在山村历练时，确实见过装神弄鬼的把戏，此刻想起倒有些感慨，“以前总听人说鬼怕正气，现在才明白，所谓的鬼，大多是没被看清的真相。”
星虎一剑挑开树洞深处的木架，断裂处的焦痕里嵌着几块暗红色的碎布。“林老汉的尸骨当年被埋在不远处，”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村民们心里过意不去，又怕山火再临，就借着‘鬼魂’的说法告诫后人别靠近林区。这些光尘不过是恰好聚在他常待的树下，倒成了‘闹鬼’的证据。”
王一一忽然笑出声，指着那团渐渐散去的影子：“你看，连幻象都撑不住了。”随着天光渐亮，东方泛起鱼肚白，林间的青灰影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那些细碎的光尘落在草叶上，转眼就没了踪迹。
星楠楠松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问：“世上真的没有鬼吗？”星虎收起荧光石，剑鞘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我只信亲眼所见的东西。像窦不疑射穿的荆条鬼，陈鸾凤砍伤的雷公，到最后不过是人心作祟的幌子[__LINK_IcoN]。”他看向众人，目光扫过每个人脸上的神情，“与其怕不存在的鬼，不如看清眼前的路。”
叶影收起匕首时，注意到树洞里藏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本磨破的巡山日志。最新一页的字迹潦草，写着“山火起于西坡，速报”，落款日期正是二十年前山火发生的那天。“这才是真相，”叶影将日志递给星虎，“不是鬼魂徘徊，是有人用生命留下的警示。”
月初十将测灵玉揣回怀里，笑着拍了拍星楠楠的肩膀：“以后再见到‘鬼’，先试试用星力照一照。”星楠楠点了点头，看着晨光穿透枝叶洒在空无一物的槐树下，忽然觉得那些流传已久的恐怖传说，反倒不如眼前的真相动人。
星虎将日志收进行囊，转身时恰好迎上第一缕朝阳。林间的雾气渐渐散去，原本阴森的“怨林”在晨光里露出了真面目——老槐树的枝叶间缠着野蔷薇，树旁的空地上，还留着当年守林人开垦的小菜地痕迹。“走吧，”他朝众人扬了扬下巴，“去把林老汉的事迹记进地方志，总比‘闹鬼’的传言像样。”
脚步声渐远时，草叶上的光尘终于彻底消散。没有鬼魂，没有怨魂，只有晨光里静静矗立的老槐树，守着一段被误传了二十年的往事。星虎走在最前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他始终相信，这世上最该敬畏的从不是虚无的鬼怪，而是藏在真相背后的人心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