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猎猎作响的旌旗无力地垂下。
阳光依旧炙热,但文武百官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放肆!”
武英女帝站了起来。
她没有咆哮,没有怒斥。她的脸上,甚至缓缓浮现出微笑。
她走到御座之前,俯瞰着下方那个单膝跪地的身影。
“好……真是我的好女儿。”
“禁军何在?!”
“在!”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拿下”
“给朕……剥了她的甲,卸了她的刀!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对于一个将军而言,这比杀了她还要残忍!这是要将她的尊严与军魂,当着文武百官、天下使臣的面,一片片剥下,狠狠踩在脚底!
一队禁军统领硬着头皮上前,为首的禁军统领看着那个跪得笔直的背影,只觉得手中的长枪重若千钧。
士兵们握紧了兵器,却无人敢第一个上前动手。整个禁军阵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顾言欢动了。
她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抬头。她只是平静地、一节一节地,亲手解开了自己身上那套浸染过鲜血与荣耀的漆黑战甲。
沉重的胸甲被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护肩、臂铠、胫甲……一件件被她亲手卸下,扔在脚边,仿佛在与自己的过去做一场惨烈的告别。最后,她将那柄玄铁战刀解下,横放在身前。
她站起身,身上只余一件单薄的黑色里衣,狂风卷起她的长发像。
这份悲剧英雄般的宿命感,让观礼席上的季微语痛得无法呼吸。
就在顾言欢被两名禁军押解着,即将被带下城楼时,南陵使臣再也按捺不住,他越众而出,对着女帝怒声质问:
“陛下!我南陵公主千里迢迢而来,以国礼相待,难道就是为了在大闵的国门之前,接受这等奇耻大辱吗?!今日若无一个交代,我南陵国绝不善罢甘休!”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的南陵公主。
此刻的宁珏,脸上早已没了初时的天真烂漫。她没有看顾言欢,也没有看女帝,而是望向观礼席上的季微语。
为什么……季姐姐,为什么是你?
女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缓缓转向南陵使臣。
“使臣息怒。我大闵自有法度,朕定会彻查,给南陵一个最满意的交代。”
观礼席上,季微语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看着顾言欢被押解的背影,那个傻子,用最惨烈的方式,将自己送上了绝路。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前世今生所有的权谋算计都过了一遍,却找不到任何一丝能够破局的可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时,一个的身影款款走了出来。
是四皇女,顾婕。
她一直以温婉恭顺、不问世事的形象示人,此刻,她走到场中,对着御座的方向,盈盈一拜。
“启禀母皇。二皇姐身为皇储,其废立需经宗人府与三公会审,此乃高祖所定之祖制。其亦为北境统帅,未经军机处议罪,便当众剥甲下狱,恐寒北境数十万将士之心。”
“儿臣愚钝,请母皇三思,以免因一时之怒,动摇我大闵国本!”
它不谈亲情,只谈“祖制”与“国本”!
它直接戳中了女帝作为一名统治者,最在意、也最无法辩驳的两点!
一时间,朝中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都不得不出列,躬身附议:“请陛下三思!”
良久,女帝缓缓坐回御座,仿佛真的被说服了一般,顺水推舟地说道:“四皇女,言之有理。是朕……怒火攻心了。”
“传朕旨意,二皇女顾言欢,暂押回紫阳殿,禁足思过!待宗人府与三公会审之后,再行定夺!”
就在所有人以为风波将平时,女帝的声音,再次冰冷地响彻全场:
“顾言欢有罪,当审。”
“但,妖言惑众,致使皇储当众叛逆,动摇我大闵国本的罪魁祸首……”
她的手指,隔着百步之遥,直直地指向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季氏余孽,季微语,罪不容诛!”
“来人!”
“给朕,拿下!”
“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