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多时,远远见着一个老妪,倚着柴扉,双眼泪汪汪的,“儿天儿地”地痛哭着。
樵夫见状连忙冲了过去,跪地道:“母亲,儿来也!”
那老妪一把将他抱住,更是哭成个泪人,“儿呀,我这几日不在家,我只说你被山主拿了去,害了性命。你既不曾被害,怎么两日不曾归家?”
樵夫道:“娘啊,我原被山主拿了去,饿了两日,只因今日得了缘法……”
他将那事情经过全盘托出 ,老妪连忙邀请三人入屋就坐。
三人只是进来坐坐,老妪又要摆素斋供他们吃食,却被许延婉拒了,只说尚有别事要做。
临行前许延又对樵夫道:“那山主已被我徒弟降伏,今后你外出砍柴,再无事也,不需担惊受怕。”
老妪大喜,又要强留他们,三人无奈,只得略吃几口。
许延又在桌上留了几块碎银子,一是谢她这顿斋,二是……
“算了,他本来也买不起,这分明就是咱的机缘。”
樵夫这才引着三人上了大路,又道:“长老,沿着这路再往西方不满千里就是天竺国了,离长老要去的西天极乐之地不远了。”
许延喃喃道:“这就要到天竺了么,这么快……”
悟空笑道:“师父,快至雷音,将成正果,怎么还忧思上了?”
许延摇摇头,“没事儿,咱们走吧。”
一众人自折岳连环洞将就着歇了一夜,翌日才自大路动身。
过了隐雾山,行了不过数日,便见一座城池将近。
黑熊精喜道:“前面莫非就是天竺国了?”
悟空道:“应当不是,那樵夫说了,再走千里才是天竺国所在,如今不过数日之功,怎么能有千里之遥,想是天竺国之外郡,咱们去瞧瞧也就是了。”
待到城口,过了三层门,这才算进了城。
刚刚踏入其中,便是一股扑面而来荒凉之感。
不是因为冷,天气本来也不冷,何况此时尚未入秋,暑气尚未散尽。
那么为什么会荒凉?
因为穷。
任何地方一旦穷了,无论如何都一定是荒凉的。
土地是干裂的,尘土是随处可见的,连空气都是干燥的。
街道上连人影都不见多少,更不要谈做生意了。
没有人,哪来的生意?
众人行了一阵,却见那市口之间,有许多穿着青衣之人,左右排列。
又见几个冠带整齐的,站在屋檐之下,像是些官府的小吏,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们一行人将路都堵了,见许延等人来了也不让路,只是待在原地。
黑熊精见状跳下车来,喊道:“让路!让路!”
那些人这才抬头看去,刚要辱骂,见了黑熊精模样,吓得骨软筋麻,差点跌坐在地上。
那屋檐下的冠带者见状战战兢兢地躬身问道:“这位老爷是哪方来者?小人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许延下车道:“贫僧自东土而来,前往西方拜佛求经,路过宝地,尚不知是何地方。”
那些个小吏忙道:“此处是天竺国之外郡,名唤凤仙郡。只因连年干旱,故而郡侯差我等在此张贴榜文,招求法师祈雨救民也。”
老鹿一听这话,立马凑了过来,摸摸鼻下那抹精致的白须,“哎呀,师父,又到我的活儿了呀。”
悟空道:“你家的榜文在哪儿,我们给你瞧瞧。”
众官见他们形容异常,不似凡人,连忙将那榜文展开,挂在檐下。
许延上前看去,却见那榜文写道:
“大天竺国凤仙郡郡侯上官,为榜聘明师,招求大法事。
兹因郡土宽弘,军民殷实,连年亢旱,累岁干荒,民田菑而军地薄,河道浅而沟浍空。
井中无水,泉底无津。富民聊以全生,穷军难以活命。斗粟百金之价,束薪五两之资。十岁女易米三升,五岁男随人带去。
城中惧法,典衣当物以存身;乡下欺公,打劫吃人而顾命。
为此出给榜文,仰望十方贤哲,祷雨救民,恩当重报。愿以千金奉谢,决不虚言。须至榜者。”
红孩儿道:“这上面叽哩哇啦地说什么呢?”
老鹿悠悠道:“差不多也就那意思,就是说此处干旱几年了,粮食太贵,穷苦人家都吃不上饭,得买卖小孩了,因此这郡守要以千金重礼招求法师。”
悟空看了一阵,古怪道:“这别的倒也罢了,只是这开头有点太怪了。”
老鹿疑惑道:“大师兄,哪里怪了?”
悟空指着那“郡侯上官”四字,“你说说,这叫‘郡侯’也就够了,怎么还非得说是个‘上官’,搞得别人不知道他官儿大似的。”
八戒忍不住大笑出声,捂着肚子半天都不停。
老鹿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是捂嘴偷笑。
“八戒,你笑什么?”
八戒不答,反而对老鹿道:“老鹿啊,你也理解一下大师兄,大师兄这辈子没读过几年书,出生没几年就坐牢去了,不知道也正常。”
悟空一把揪住他耳朵,“你这猪头说什么呢,什么我没读过书?”
八戒吃痛,连忙求饶。
悟空这才松开,“呆子,赶紧说,怎么就说我不懂了?”
八戒揉了揉耳朵,无奈道:“大师兄,我说你没读过几年书吧,你还非跟我犟嘴。你但凡多读点书,怎么能不知道百家姓后面有一句‘上官欧阳’?”
“人家是复姓上官,不是说自己是个大官儿好吧。”
悟空这才了然,“原来如此,倒是老孙见识浅薄了。”
老鹿大手一挥道:“小事儿,带我去见这郡侯,用不着半日,好雨要多少有多少。”
几个小吏喜道:“若能求得雨来,真是功德无量也。”
说罢便差其中两个往郡府去。
黄风怪笑道:“这回又是咱们老鹿的一场功德了。”
老鹿干咳两声,又装出一副深沉的模样,“唉,还是不如去车迟国啊,好歹不缺雨水嘛。”
许延只是默默看着,默默听着,他现在当然笑不出来。
这次老鹿怕是要失望了。
这里只有他知道为什么这里能连续三年滴雨不下。
这次的祸因既不是时节不好,更不是天上忘了,甚至不是得罪了玉帝。
而是因为有些蠢人,做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蠢事,触怒了玉帝之上的存在。
也就是那位虚无缥缈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