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窟底的阴风裹挟着千年不散的血腥,在嶙峋骨壁间呼啸成咒。李长久半跪在地,三足金乌的灵火在掌心明灭不定,将他染血的衣袍映得如同烧红的残绸。方才与九婴余孽厮杀时被利爪撕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可他的目光却死死锁着前方那道悬浮的青铜古镜——镜中没有映照出他的模样,唯有一片翻涌的墨色云雾,隐约浮现出十二道锁链缠绕的神国轮廓。
“还撑得住?”司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指尖凝着淡金色的时间碎片,正将那些飞溅的血珠定在半空。这位曾为鹓扶神国神官的女子此刻褪去了往日的冷傲,素白的衣袖上沾着与他同源的血迹,那是方才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留下的。“葬神窟的瘴气在蚀你的灵脉,再不走,就算是三足金乌也护不住你的神魂。”
李长久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按住青铜镜的边缘。镜面骤然发烫,一股熟悉的刺痛顺着指尖钻入眉心,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羿拉弓射日时弓弦震颤的触感、帝俊在神国祭坛上诵读的祷文、还有前世被叶婵宫一剑斩碎灵核时的刺骨寒意。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哼,掌心血珠滴落在镜面上,竟被那墨雾瞬间吞噬,化作一道细微的血色纹路,沿着锁链的轨迹蔓延开去。
“走不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掌心的金乌灵火突然暴涨,将整面古镜都笼罩在炽烈的光芒中,“你看这锁链的纹路,和赵襄儿体内的‘襄’字枷锁一模一样。十二神国的牢笼,从来都不止困住了世界,还困住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命。”
司命瞳孔骤缩,她快步上前,指尖抚过镜面那些血色纹路,时间权柄下意识地运转,却在触碰到纹路的瞬间被弹开。“是太初六神的手笔...他们用众生的宿命做锁链,每一道都连着一个关键之人。赵襄儿是朱雀神国的钥匙,那你呢?”她忽然转头看向李长久,目光落在他心口的位置——那里正隐隐透出金光,与青铜镜中的某道锁链遥相呼应。
就在这时,葬神窟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无数骨粉从头顶的岩壁上簌簌落下。李长久猛地抬头,只见远处的黑暗中浮现出一双猩红的眼瞳,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披残破神甲的身影缓缓走出。那身影的手中提着一柄断裂的神枪,枪尖还挂着半块染血的衣角,正是方才被他们打散的九婴残魂所化的怪物。
“想...破神国...先...死!”怪物的声音像是数块石头在摩擦,它猛地甩动神枪,枪尖带着浓烈的死气直刺李长久的后心。
司命反应极快,她瞬间挡在李长久身前,指尖凝出时间屏障,将神枪死死定在半空。可那死气却如同活物般顺着屏障蔓延,瞬间便缠上了她的手腕,让她的脸色骤然苍白。“快走!这是冥狰的灾难权柄残留,我挡不了多久!”
李长久没有动,他反而向前踏出一步,掌心的金乌灵火化作一柄燃烧的长剑,剑尖直指怪物的眉心。“走?我李长久这一世,从来就没为‘走’字活过。”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前世被师尊斩灵,重生后困于入玄境,南荒九死一生,断界城与命运为敌...我扛过这么多,不是为了在最后一步退缩!”
他猛地抬手,将燃烧的长剑刺入青铜镜中。镜面瞬间炸裂,那些缠绕的锁链在空中显形,每一道都发出刺耳的嗡鸣。李长久转头看向司命,目光中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司命,我以三足金乌的灵火为誓,以帝俊、羿、李天帝三世的宿命为证——今日若能活着走出葬神窟,我必打破这神国牢笼,还众生一个自由!”
话音未落,他突然抓住司命的手腕,将她往身后一拉,自己则纵身跃向那只怪物。金乌灵火在他周身燃烧成茧,将那些缠绕而来的死气尽数焚毁。他手中的火剑再次暴涨,剑尖直指怪物心口的死气核心,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至于你...不过是太初六神留下的弃子,也配挡我的路?”
司命站在原地,看着李长久的背影,忽然握紧了拳头。她指尖的时间权柄再次运转,这一次不再是防御,而是化作无数道金色的丝线,缠绕在李长久的火剑上。“你想破神国,我便助你。”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我司命,以时间权柄为誓,若你能打破牢笼,我必陪你看遍三千世界的朝阳——哪怕代价是耗尽我所有的时间。”
火剑与神枪碰撞的瞬间,葬神窟底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李长久的身影在光芒中不断拔高,三足金乌的虚影在他身后展开,双翼遮天蔽日。他看着那些在空中剧烈挣扎的锁链,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释然,也带着对宿命的宣战:“太初六神,十二神国...你们的杀局,该结束了!”
金乌火翼扇动的热风卷着骨粉在窟底狂舞,李长久手中的火剑已刺入怪物心口三寸。死气如沸水般翻腾,却被灵火灼烧得滋滋作响,那怪物猩红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惧意,残破的神甲下突然渗出黑色的汁液,顺着火剑的纹路往李长久掌心爬去——竟是想以自身残魂为引,引爆冥狰遗留的灾难权柄同归于尽。
“蠢货。”李长久冷哼一声,左手猛地按在怪物的胸膛,先天灵的力量骤然爆发。三足金乌的虚影发出一声清唳,一道金色的火焰从他掌心涌入,瞬间将怪物的身躯洞穿。“你以为凭这点残魂,就能动我李长久?”他手腕一拧,火剑直接斩断了怪物体内的死气核心,那些黑色汁液瞬间化作飞灰,只留下半截还在燃烧的神枪,“冥狰都死透了,你这点余孽,也配谈‘灾难’?”
怪物的身躯在灵火中迅速消融,最后只余下一声不甘的嘶吼,消散在葬神窟的阴风里。李长久抽回火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方才强行催动先天灵的反噬让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来。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目光却再次落在空中悬浮的锁链上——方才镜面炸裂后,那些锁链并未消散,反而像是被激怒般,每一道都泛起诡异的紫光,隐约能看到锁链尽头,似乎连接着不同的方向。
“别硬撑。”司命快步上前,指尖的时间碎片轻轻落在他的伤口处,淡金色的光芒瞬间包裹住渗血的裂痕,“你体内的灵脉已经被瘴气侵蚀,再强行催动力量,就算是三足金乌也补不回来。”她抬头看向那些紫光锁链,眉头紧锁,“这些锁链在指引方向...你看那道最粗的,指向的是断界城的方向,还有那道泛着红光的,应该是朱雀神国。”
李长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其中一道锁链的末端,隐约映出断界城那座悬浮的钟楼,而另一道红光锁链上,竟还缠绕着几缕熟悉的纯阳气息——那是赵襄儿的权柄之力。他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前世在时光长河里看到的画面:十二神国的锁链,每一道都对应着一个“关键者”,赵襄儿是朱雀神国的钥匙,那断界城方向的锁链,又对应着谁?是夜除?还是...司命?
“你在想什么?”司命察觉到他的目光,忽然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曾被夜除种下过命运的印记,而断界城的方向,正是夜除陨落的地方。
李长久回过神,摇了摇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下:“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些锁链既然能指引方向,或许我们能顺着它们,找到太初六神真正的藏身之地。”他顿了顿,看向司命,目光变得认真起来,“方才你说的誓言,可还算数?”
司命一怔,随即脸颊微微泛红,却还是挺直了脊背,指尖的时间权柄再次亮起:“自然算数。我司命向来说一不二,既然以时间权柄为誓,就绝不会反悔。”她看着李长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哪怕最后要耗尽我所有的时间,我也会陪你走到最后。”
李长久笑了,这一次的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只有纯粹的释然。他抬手,将掌心的金乌灵火分出一缕,轻轻落在司命的指尖:“好。那我们就一起走下去。这缕灵火你拿着,若是遇到危险,它能替你挡下三次致命攻击——算是我给你的‘定金’。”
司命看着指尖跳动的灵火,心中一暖,却还是故意挑眉道:“就这?李长久,你也太小气了。”话虽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灵火收入袖中,生怕它被阴风熄灭。
就在这时,葬神窟的顶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比之前更加猛烈。无数巨大的岩石从头顶落下,整个窟底仿佛要崩塌一般。李长久脸色一变,一把抓住司命的手腕:“不好!是锁链的异动引来了窟底的禁制,我们得赶紧走!”
他拉着司命,转身朝着窟底的另一个出口跑去。那里是他之前在厮杀时无意间发现的,隐约能看到一丝光亮透进来。三足金乌的虚影在他身后展开,挡住了落下的岩石,为他们开辟出一条通路。
跑过一段狭窄的通道后,前方的光亮越来越明显。司命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向那些还在追逐的紫光锁链,忽然开口道:“李长久,你说...这些锁链会不会是太初六神故意留给我们的?他们或许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里,想引我们去某个地方。”
李长久脚步不停,目光却变得深邃起来:“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这条路我们都必须走下去。”他抬头看向前方的出口,阳光正从那里照射进来,温暖而耀眼,“太初六神的杀局布了千年,现在也该轮到我们反击了。”
当他们终于跑出葬神窟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只见南荒的天空中,竟浮现出无数道紫色的锁链,与葬神窟底的那些一模一样,纵横交错,将整个南荒都笼罩在其中。而在锁链的最中心,一道巨大的黑影正在缓缓凝聚,隐约能看到十二对翅膀的轮廓——那是鹓扶神国的标志!
“鹓扶的残魂还没消散?”司命脸色骤变,指尖的时间权柄瞬间紧绷,“不对,这气息...比鹓扶的残魂更强大,像是...有人在借助鹓扶的权柄,重新凝聚神格!”
李长久握紧了手中的火剑,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不管是谁,敢挡我们的路,就只能死。”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黑影,三足金乌的虚影再次暴涨,灵火照亮了半边天空,“司命,准备好了吗?我们的第一战,开始了!”
司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指尖的时间权柄化作无数道金色的丝线,缠绕在李长久的火剑上:“准备好了。李长久,我们一起上!”
两人纵身跃向天空,一金一紫两道光芒在南荒的天幕下交织,与那些紫色的锁链和巨大的黑影对峙。一场关乎世界命运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而李长久和司命的誓言,也在这一刻,化作了他们前行的力量,支撑着他们,去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与挑战。
金色火羽与淡紫时间丝线在天幕织成光网,李长久与司命并肩悬于半空,下方南荒的黄沙被两股力量搅动,卷起数十丈高的沙浪。天空中那道鹓扶虚影的翅膀每扇动一次,便有无数黑色羽毛坠落,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化作滋滋作响的腐蚀液,将坚硬的岩石熔成脓水——那是被篡改的“无限”权柄,本该是创造万物的力量,此刻却成了毁灭的利器。
“不是残魂,是有人在借鹓扶的神格碎片作引。”司命指尖的时间丝线突然剧烈震颤,她脸色微变,“这力量里有叶婵宫的‘梦境’权柄痕迹,还有...太初六神玄泽的‘尘封’气息!”
话音未落,鹓扶虚影的头颅突然转向他们,空洞的眼窝中渗出暗红雾气,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彻天地:“李长久,司命...你们不该从葬神窟出来。”那声音既不是鹓扶的语调,也不是任何已知神只的声线,更像是无数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令人心悸的诡异。
李长久握紧火剑,三足金乌的灵火在剑身上暴涨三尺:“装神弄鬼的东西,敢用鹓扶的壳子现世,就不怕被我烧得连神格碎片都剩不下?”他脚下猛地发力,身影化作一道金虹直刺虚影心口,“先把你这破壳子拆了,看看里面藏着什么鬼!”
虚影却不闪不避,左翼突然横挡在身前。黑色羽毛瞬间硬化成堪比神铁的屏障,火剑斩在上面时竟发出金石交鸣的脆响,火星四溅。李长久只觉一股巨力从剑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整个人被反弹出去数丈远。
“没用的。”虚影缓缓开口,右翼突然挥出,无数黑色羽毛化作利箭射向李长久,“这具‘壳子’融合了蹄山的‘镇守’权柄,除非你能同时破了‘无限’与‘镇守’,否则...连我的防御都打不破。”
司命见状,指尖时间丝线骤然加速,将那些黑色羽毛尽数定在半空。她纵身追上李长久,抬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按,淡金色的时间之力涌入他体内,缓解了方才的震伤:“不能硬拼!他在拖延时间,那些紫色锁链正在往这边汇聚,再等下去,我们会被锁链困住!”
李长久点头,目光扫过下方越来越密集的锁链——那些锁链已经开始缠绕南荒的山川河流,每缠绕一处,地面便会渗出黑色雾气,显然是在污染这片土地的本源。他忽然想起葬神窟底青铜镜中的景象,那些锁链连接着不同的关键者,而眼前这具虚影,恐怕就是锁链的“节点”之一。
“司命,借你时间权柄一用!”李长久突然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要去斩他的神格核心,你帮我定住他的动作,哪怕只有一息!”
司命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的时间丝线突然尽数离体,化作一张巨大的光网笼罩住鹓扶虚影。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嘴角渗出鲜血——强行催动时间权柄定住融合了两大权柄的虚影,对她的消耗极大。“我只能定住他三息...你一定要快!”
“够了!”李长久大喝一声,将体内所有灵火都灌注到火剑中。三足金乌的虚影在他身后完全展开,双翼遮蔽了半边天空,金色的火焰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周围的黑色雾气尽数焚毁。他双手握剑,身影再次化作金虹,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剑身上甚至泛起了淡淡的时间纹路——那是司命的时间权柄与他的灵火融合后,意外催生的力量。
“第一息!”司命的声音带着颤抖,光网正在被虚影的力量逐渐撕裂。
李长久的身影已经冲到虚影身前,火剑直指其心口那处不断闪烁的暗红光点——那里正是神格核心所在。
“第二息!”光网出现裂痕,黑色雾气开始从裂痕中渗出。
火剑距离核心只有三尺,李长久能清晰地感受到核心中传来的诡异气息,那里面不仅有鹓扶、蹄山、玄泽的力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崩坏”权柄——那是太初六神天藏的权柄!
“第三息!”光网彻底碎裂,司命喷出一口鲜血,从半空坠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长久猛地将火剑刺入虚影心口。三足金乌的灵火瞬间爆发,顺着剑身涌入核心,将那些诡异的权柄力量尽数点燃。“给我碎!”他怒吼一声,手腕用力一拧,火剑直接将神格核心搅碎。
鹓扶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躯开始迅速消散。那些缠绕南荒的紫色锁链失去了节点的支撑,也开始变得暗淡,逐渐隐入虚空。李长久转身,纵身接住坠落的司命,将她抱在怀中。
“你没事吧?”他看着司命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阵刺痛。
司命虚弱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你看,我们做到了...”
李长久点头,将她抱得更紧:“嗯,我们做到了。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一起做,你可不能倒下。”他抬头看向天空,那些隐入虚空的锁链虽然暂时消失,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太初六神的杀局还未结束,神国的牢笼依旧存在,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剑鸣。李长久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白色的剑光划破天际,朝着他们的方向飞来。剑光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在剑上,正是陆嫁嫁。
“长久!司命!”陆嫁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焦急,“我感应到南荒有强烈的权柄波动,你们没事吧?”
李长久抱着司命,朝着陆嫁嫁挥了挥手:“我们没事,只是解决了一个小麻烦。”他看着陆嫁嫁越来越近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司命,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信念。
不管未来有多少危险,不管太初六神的杀局有多可怕,只要身边有这些重要的人在,他就有信心走下去。他会遵守自己的誓言,打破神国的牢笼,还众生一个自由。他会带着陆嫁嫁、司命、赵襄儿、宁小龄他们,一起看遍三千世界的风景,再也不让任何人主宰他们的命运。
李长久深吸一口气,抱着司命,纵身朝着陆嫁嫁飞去。三道身影在南荒的天幕下汇聚,朝着远方飞去。他们的身后,是逐渐恢复平静的南荒大地,而他们的前方,是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未来。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携手,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誓言已立,征途不止。这一次,他们必将改写命运,打破牢笼,让光明重新照耀这个被黑暗笼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