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亲兵返回,不仅拿来了披风,还低声快速回禀:“将军,都已查看过,无异状。”
宣赞心中一稳,接过披风披上。
时机将至,城头守军经过大半夜的值守,正是最为困顿松懈之时,换岗也即将开始。
几乎是同时,城下远处漆黑的梁山营地方向,突然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并且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鼓噪之声!
“敌袭?!不对,是佯攻!”
城头守军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都紧张地纷纷探头向外张望。
值守的军官大声呼喝着:“镇定!各就各位!”
就在这时,有一名士兵跑到小头目面前,这名小头目正是苏定方指派给宣赞协助巡查的。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那名小头目一个劲的点头,离得比较远,宣赞也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
那个小头目快速跑到宣赞面前:“宣将军,北门也有梁山贼寇,苏将军调我去北门协助防守。”
宣赞一听,心中不由的一松,这名小头目总是跟在自己的身旁,自己想放火也找不到机会。
“好的,你赶紧去吧!这里交给我,万无一失。”
“是!”
那名小头目带着几十名士兵跑开了,一时间,南城门这里只剩下了宣赞及手下的二十多名亲兵。
宣赞也不想想,事情哪里有这么巧,正好水泊梁山的士卒准备攻城,苏定方却把士兵调开的道理。
不过,宣赞已经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寅时就快要到了,这是他和林冲约好的时间。
“来人!”
手下的亲兵快速跑了过来:“将军!”
“跟我走!”
宣赞在前面跑着,二十多名亲兵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瓮城,这里地势比较高,而且这个角落四面都是高墙,反而不容易被人发现。
昨日,宣赞便寻到了这个地方,感觉非常满意,便利用职务之便,悄悄的在这个地方堆积了大量的干草。
宣赞带着亲兵迅速潜入瓮城角落,这里堆放的干草正是他前日以“加固城防”为名暗中布置的。
他示意两名亲兵取出火折子,自己则紧张地环顾四周——远处梁山军的鼓噪声与城头守军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这种混乱正是最好的机会。
“快!”
宣赞低喝一声。
火折子刚擦出火星,骤然间,瓮城四周高墙上几十条火把同时亮起!
数十张弓弦拉满的嗡鸣声刺破夜空,箭镞的寒光对准了下方众人。
“宣将军,”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苏定方按剑而立,甲胄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这堆干草,你是准备用来给自己取暖,还是给梁山贼寇引路?”
宣赞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身旁的亲兵惊惶地握紧兵器,却被墙头密布的弓箭逼得不敢妄动。
“苏将军何出此言?”
宣赞强作镇定,
“末将正是担心梁山贼寇火攻,特来检查此处易燃之物……”
“检查?”
“哈哈哈...”
苏定方冷笑一声,“用火折子检查?宣赞,你与梁山暗通款曲,真当我不知么?那日你败阵而归,刀伤浅而不乱,分明是诈败!我故意调走监视你的人,等的就是你自露马脚!”
宣赞还想继续掩饰:“苏将军,这都是一场误会。”
“哼,误会...你昨日往这里运送干草,我就已经觉出你是别有用心。”
宣赞一听,知道大势已去,人家苏定方早就已经盯死自己了,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苏将军,当今圣上重用奸佞、宠信高俅和蔡京之流,非但不恤将士,反而横征暴敛,以致民不聊生!”
宣赞昂起头,声音在瓮城回荡,“梁山替天行道,只为杀贪官、除污吏。将军世之虎将,何不弃暗投明,共举义旗,留一世清名?”
墙头之上,苏定方按剑冷笑:“替天行道?说的好听,不过是一群落草的贼寇而已。某食朝廷俸禄,当以死报国。宣赞,你背主投贼,还敢巧言令色!”
宣赞深吸一口气,仍不死心:“将军若执迷不悟,郓城县弹丸之地,外无援军,内无死志,能守几时?三千厢军,老弱参半;百姓被逼登城,怨声载道。将军纵有三头六臂,也挡不得梁山三万虎狼!何苦为那昏君殉葬?”
苏定方冷笑连连:“宣赞,你还是少费点唾沫星子吧!束手就擒才是你应该考虑的。”
宣赞一看劝解无用,心中便也知道,今天是一场必死之局了。
不由的哀叹了一声,心中暗道:晁盖哥哥,我已经尽力了,怎奈天不佑我!
苏定方看到难以劝降宣赞,心中也是暗叫一声“可惜”,“丑郡马”宣赞也是响当当的一位英雄。
“准备...”
苏定方缓缓将手举了起来,只要手一放下,万箭齐发,宣赞和那二十几名亲兵必死无疑。
宣赞慢慢的把眼睛闭了起来,心中还在想着:假若再投胎转世,绝对不再做卧底。这真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呀,干好了自然不必说,干不好...哪怕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破绽,脑袋真是分分钟搬家。
苏定方的话音还未落,从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苏定方回头一看,原来是郝思文率一队士兵赶了过来。
“郝将军!”
“苏将军!怎么回事?”
“嘿嘿嘿...”
苏定方冷笑几声,“这位宣将军...竟然是水泊梁山的奸细!”
“什么?”
郝思文闻言也是大吃一惊。
苏定方冲着墙下努了努了嘴:“证据确凿,我正要射杀他们!”
郝思文赶忙阻止道:“苏将军,让我劝劝吧,如果不行...再全部射杀也不迟。”
苏定方迟疑了一下:“那...好吧!”
郝思文面色复杂地看着宣赞,痛心道:“宣兄,你何至于此……”
宣赞缓缓睁开双眼,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竟然无比的平静。
“郝兄,”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
“你我并肩守城半月,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今日事败,唯死而已,何必再劝?”
郝思文的喉结滚动着,犹豫的说道:“宣兄,你身为朝廷命官,怎能弃明投暗呢?”
宣赞忽然笑了,笑意里带着森冷的嘲讽:
“郝兄,人各有志,不必再劝了...动手吧!”
郝思文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好...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既然这样,也就别怪我郝某无情了!”
话刚说完,“噌”的一声,郝思文抽出身上的钢刀砍了下去。
“骨碌碌...”
一颗人头应声落地,那双眼睛还圆睁着,透着一股不可置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