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那抹鬼魅般的黑影倏忽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但君临渊环在萧云倾腰间的手骤然收紧的力道,和他瞬间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清晰地告诉她——那不是错觉。
萧云倾的心神同样在黑影掠过时绷紧,身体本能地进入警戒状态。她没有惊慌失措地推开他,反而更贴近了他坚实的胸膛,仿佛那里是唯一能隔绝外界风雨的堡垒。她微微侧首,目光迅速扫过窗棂的方向,又落回君临渊紧绷的下颌线,压低声音,冷静异常:“有人窥探?”
“嗯。”君临渊的声音低沉,带着战场磨砺出的冷冽杀伐之气,方才的柔情蜜意被瞬间压下,“墨影在外。”简单的三个字,却蕴含着绝对的信任。他相信墨影的警觉性不会低于自己,那道黑影既已被他察觉,墨影必然也已锁定。
果然,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窗外极细微地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随即是重物倒地的轻响,然后彻底归于寂静。显然,墨影已无声无息地解决了麻烦。
紧绷的气氛并未因窗外的动静平息而立刻松弛。君临渊拥着萧云倾,目光沉沉地落在紧闭的窗扉上,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雕花木料,看清外面潜藏的魑魅魍魉。萧云倾感受到他身体里压抑的怒意,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这大婚之夜,普天同庆之时,竟还有人敢将手伸到他的王府内院,伸到他们夫妻的卧榻之侧!这已不仅仅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宣战。
“宵小之辈,败人兴致。”君临渊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森寒的怒意。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儿。她脸上并无惧色,那双清亮的眼眸里,只有与他同出一辙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萧云倾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深刻的刻痕。“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不宜为这些阴沟里的鼠辈动怒。墨影自会料理干净。”她的声音平和,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如同她手中救死扶伤的金针,“况且,他们选择此刻动手,除了恶心人,也恰恰证明……”她顿了顿,眸光流转,带着洞悉世事的睿智,“证明他们已无计可施,只能行此下作伎俩。败犬之吠,何足挂齿?”
她的话语,如同清泉流入他翻腾着怒焰的心湖。君临渊凝视着她平静而坚定的面容,那因愤怒而绷紧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是啊,他们经历过沙场喋血,闯过了深宫鬼蜮,多少明枪暗箭都未能将他们分开,岂会在乎这洞房外几只恼人的苍蝇?他的倾倾,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用最冷静的方式点醒他。
心头的戾气缓缓沉淀,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浓烈的情感。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替她取下那顶沉重华丽的凤冠。青丝如瀑,瞬间倾泻而下,柔顺地披散在她肩头,衬得她雪白的颈项愈发纤细优美,也让她整个人的气质从雍容华贵中透出几分清丽脱俗。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带着薄茧,动作却无比珍重地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出其中翻涌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深情与郑重。
“倾倾,”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自将军府初见,你便如一道光,劈开我晦暗的世界。烽火连城,九死一生,你与我并肩,以银针为剑,救我于危厄,挽狂澜于既倒;深宫倾轧,步步惊心,你以智谋为盾,破阴谋于无形,护我于左右。”
他稍作停顿,目光灼灼,将她眼中同样翻涌的情绪尽收眼底,继续道:“这一路,荆棘遍地,血雨腥风。幸得苍天垂怜,赐卿相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的手掌下滑,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十指紧扣,力道坚定得不容置疑。
“今日三拜天地,你我名分已定,血脉相连。我君临渊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唯卿一人!山河为证,日月可鉴!纵使前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我定以身为盾,护你周全,绝不负卿半分!这锦绣江山,万里山河,我要与你,并肩俯瞰,共享太平盛世!”
他的誓言,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字字千钧,蕴含着战场上淬炼出的铁血意志与刻骨柔情。不是空泛的承诺,而是以生命为抵押的契约。萧云倾的心被这滚烫的誓言狠狠撞击,鼻尖酸涩,眼眶瞬间泛红。一路走来的艰辛、委屈、隐忍、付出,仿佛都在他这掷地有声的承诺中得到了最圆满的回应。
她反手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指节微微泛白,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清晰而坚定地回应:“君临渊,我信你!”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酸胀,眼中水光潋滟,却绽放出比星辰更璀璨的光芒:“‘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对你的誓言。无论未来是荆棘密布,还是锦绣坦途,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我萧云倾,必与你同进同退,生死相依!你的责任,便是我的责任;你的江山,便是我的战场!此生,绝不相负!”
“好!”君临渊低喝一声,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萧云倾亦用力回抱着他,脸颊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倾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如同最安心的战鼓。
这一刻,无需更多言语。窗外的阴影,前厅的喧嚣,仿佛都已远去。唯有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室内交织共鸣,诉说着比誓言更深刻的羁绊。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的个体,而是真正融为一体的灵魂伴侣,命运共同体。
然而,这份动人心魄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前厅方向,隐隐传来一阵不同于寻常喧闹的、略显突兀的杯盏碰撞声和短暂的惊呼,随即又被更大的声浪压下。虽然细微,却足以让耳力惊人的两人瞬间捕捉。
君临渊和萧云倾同时抬起头,眼神交汇,方才的深情缱绻瞬间被警惕取代。前厅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