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一听,心中顿时明白,这浙东集团分明就是故意寻衅。
他心中暗忖,却也未动声色,只静静看着朝堂局势。
杨宪一听,当即出列,拱手道:“陛下,这般言论太过轻率。仅凭花销与俸禄之差,便断定其贪污受贿,实难服众。”
那浙东集团官员见杨宪反驳,不但不慌,反而振振有词道:“杨大人此言差矣!我等细细查访,此人平日里花销阔绰,所用器物皆是上乘。其俸禄几何,众人皆知,若非来路不正,怎会如此?这花销与俸禄之悬殊,便是铁证,岂会轻率?”
朱元璋将目光投向那辽东出身的官员牛达,缓缓问道:“牛达,他们这般弹劾,你可要辩解?”
牛达赶忙出列,躬身启奏:“陛下,微臣家中虽说不上富甲天下,却也积攒下些许家底。如今辽东之地经济向好,家中每月给微臣些银钱贴补用度,实无大碍。”
浙东集团官员闻言,不禁嗤笑一声,道:“哼!辽东经济即便有所好转,可你乃平民出身,哪有平民之家每月能挤出几十两白银?这话哄骗孩童尚可,在陛下与诸位大人面前,岂不是贻笑大方!”
紧接着,浙东集团官员滔滔不绝,掰着手指,结合各地百姓月收入细细分析道:“陛下,天下百姓大多辛苦劳作,每月能有个几两银子收入便算不错。即便是辽东经济有所起色,平民之家又怎会有如此财力,每月拿出几十两银子?这牛达所言,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牛达朗声道:“这位大人,您这话可就差矣!别的暂且不提,单说那万民商会,每月给我家的分红,便有几十两。再者,家中还有人在工坊做工,也能挣些银钱。大人莫不是小瞧了我辽东百姓的能耐与收入?”
浙东集团官员听了,立马借题发挥,高声弹劾道:“陛下!牛达身为朝廷官员,竟与商贾往来密切,收受商会分红。此等行径,实乃有违官箴,恐生贪腐弊端,望陛下严惩!”
一时间,诸多朝臣皆皱起眉头。毕竟在众人心中,官商勾结实乃犯了官场大忌,于朝廷法度、吏治清明都大有妨害,实难姑息。
朱元璋语气转冷,透着不满:“朕向来欣赏你这辽东出身的官员,知晓你有本事。但官商勾结,犹如沙粒入眼,容不得。你还有何话说?”
浙东集团官员心中暗自冷笑,想着且看这牛达还有什么花言巧语来为自己辩解。
牛达也不多言,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内侍,由内侍转呈给朱元璋。
文书内言:万民商会乃辽东百姓齐心凑钱入股而建。
此商会之营生,皆为辽东民生所需诸事。
其经营所得利润,并非随意处置,而是依既定之规,按一定比例,每季度行分红之举。
旨在惠及入股百姓,令其共享商会经营之成果,以增辽东民众生计之利。
如此行事,意在盘活辽东经济,使百姓皆能获利,绝非寻常官商勾结谋私利之态,实是为辽东百姓谋福祉,促地方之繁荣兴盛。
朱元璋大为震惊,不禁叹道:“竟还有这等事!辽东百姓怎生有这般魄力?更难得的是,这常孤雏竟能叫百姓如此信重!”
朱元璋遂令诸臣传阅。
多数大臣看过,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辽东推行新政,搞土地改革,狠狠打击土豪劣绅,当地士绅豪族势力渐弱。
但百姓却团结一心,成立万民商会。
如今这万民商会,已有天下第一商会的势头。
这么看来,牛达家中拿商会分红,倒也合情合理。
况且法不责众,总不能说整个辽东皆是商人吧。
浙东集团官员哪肯就此罢休,当即就百姓参与商贾之事,大肆渲染道:“陛下,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各安其位。如今辽东百姓皆涉商贾,长此以往,人心浮躁,无人安心农耕,国之根本恐被动摇,此风断不可长!”
有大儒站出身来,摇头晃脑,引经据典道:“陛下,《礼记》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百姓若皆趋商贾之利,恐坏淳朴之风,乱礼义纲常。浙东诸公所言极是,还望陛下明察!”
杨宪见状,挺身而出,亦是引经据典,仗义执言道:“诸位大人此言差矣!《管子》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辽东百姓于新政推行后,生活渐富,入股商会,实乃顺应时势之举。
且万民商会之立,旨在兴地方之业,富百姓之财。
此非逐利之恶行,而是求富之正途。古之圣贤亦言‘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辽东百姓如此,正是遵循古训,借商会之力谋生计、促繁荣。
怎能以‘坏礼义纲常’一概而论?
我朝以民为本,百姓富足,国家方能昌盛。
辽东此举,于国于民皆有益处,并非诸位大人所忧虑那般。还望陛下明鉴,莫为偏言所惑。”
浙东集团官员气势汹汹道:“自古以来,商贾不得为官。牛达与商会勾连,家中拿商会分红,分明是商贾行径,这乌纱帽他根本不配戴!”
牛达当即反驳:“我怎就算是商人了?照这般说法,难道辽东百姓但凡做些买卖,就都成了商人?”
牛达目光炯炯,直视浙东集团官员,言辞犀利道:“诸位大人指责我与商会有牵连,便称我为商,不配为官。
可诸位大人自家又如何?
浙东之地,富庶繁华,诸位大人府上,不乏经营田产商铺者。
家中佃户劳作,产出物产,经商铺售卖获利,这难道就不算与商贾之事有关?
大人府上,雇佣账房、伙计打理生意,与我辽东百姓凑股商会,又有何异?
为何诸位大人可借家中营生获利,却容不得我辽东百姓以商会谋福祉?
莫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如此双重标准,诸位大人又怎好意思在朝堂之上,义正言辞指责于我?这等言论,实在难以服众!”
浙东集团官员涨红了脸,大声嚷道:“这如何能混为一谈!我等家中营生,不过是寻常田产商铺,与你这万民商会怎可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