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缓缓起身，手扶着桌边，修长的手指都被压变了型，他目光冷沉阴鸷，愤恨道
“意见？他们能有什么意见？难道来岚国是本王让他来的吗？他们既想让本王照看着这个废物，又想让他不受伤？是要本王把他别在腰带上吗？”
越绣成垂眸，不敢反驳。
明王脸色冷的可怕，却又转瞬即逝，好似刚才泄露出来的不满抱怨都是幻觉。
他捻了捻自己的手指，目光望向窗外。
“既然他们不放心，那就回去吧，把这次受伤的原因告诉他们，记住，要给本王带上慕云舒。本王得不到，也必须要让这个女人死。”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东宫
许玉阳手扶着刀从外面走了进来，边走边道
“殿下，宫里传出了消息，说陛下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只是暂时还没苏醒，等到醒过来时，再通知殿下。”
太子正坐在桌面上，正在低头看着什么，听到消息也只是嗯了声。
前几日，太子与陛下详禀了此次叛国案的审理。
太子曾问道：“父皇，此叛国案重大，牵连甚广，如今翻案，恐来日对父皇在位的功绩有损。父皇还是要昭告天下吗？”
老皇帝浑浊的眼睛仍旧盯着眼前的案卷怔愣。
半晌后他才道：“朕年轻时，有宏伟抱负，选拔人才异常严苛，只想自己能做那扭转乾坤的霸王明帝，所以在当年的叛国案发生后才处理的毫不留情，就是为了能震慑天下人。
但事后每至深夜，朕也扪心自问过是否太过狠辣，是否太过草率。只是事已至此，朕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也就搁置了。可这些年，朕治理天下，事必躬亲，夙兴夜寐，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朕偶尔会后悔，后悔当年没深挖下去，就愤而立判。不知多少蚀骨之蚁，藏于幽暗。
如今叛国案重提，朕其实很高兴，很高兴在朕还活着时，能弥补这个错误，能为你再多做些什么。”
“父皇春秋正盛，不过一时颓靡。”
永宜帝摇了摇头：“皇儿，朕自知时日无多，总希望还能再教你些什么。你记住，身为帝王，是为天下百姓谋福，勿要太看重个人荣辱。
身前问心无愧，身后毁誉随人。未来，你要做个贤德明君，为天下请命，为百姓安生。礼贤下士，从善如流。完成朕未完成的千秋霸业。让我岚国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举国祥安。”
太子应了下来，和永宜帝聊了许久，最终永宜帝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太子守了三日，昨夜子时才回府。
许玉阳见太子专心低头，跟着走了过去，见是上官云鹤的状元卷，许玉阳正好心中疑惑，问道
“殿下，那个慕云舒，她不是乔家人，她是谁啊？”
太子抬眸，缓了下眼睛，悠悠道：“她......只是上官云鹤的女儿吧。”
“嗯？”许玉阳还是不解。挠了挠头：“殿下，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太子往后靠了靠，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了最后即将结案时和上官云鹤的谈话。
太子将上官云鹤请到东宫后，因为要重新审理当年叛国案的事情，一直不得空接见他。上官云鹤也不急，就在东宫一直等着，直到那日他亲自递了帖子要求见他。
当时太子已经将所有证据整理，只待上交结案，终于有时间接见这位传奇的状元。
上官云鹤进来后就跪地行礼道：“草民有罪，前来自首。”
太子很惊讶，完全想不到二人之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太子端坐于上，捻了下手中刚才不小心沾染上的墨点，只是越捻越大，他只好拿手帕过来擦着。
“何罪之有？”
上官云鹤道：“一罪，草民辜负圣恩，及第后借双亲辞世而不致官。二罪，为乔家昭雪，屡次设计致殿下身陷险境。三罪，欺君罔上，利用自己女儿假冒乔家遗孤，金殿鸣冤。”
前者还好，太子先前已经知晓，但第三个确实让他大吃一惊。
太子坐正了些，抬手示意上官云鹤起来说话。
但上官云鹤却无动于衷，太子知道他这是有求自己，也不勉强，只道
“你是说慕云舒不是乔家灭门的遗孤，乔舒姩的女儿乔玉娥？”
“她不是！她只是个被我捡回来的女孩。被我精心培养出来的棋子。”
“所以......”太子道：“真正想为乔家昭雪的人是你？那你和乔家又是什么关系？”
上官云鹤跪的笔直，目光灼灼：“乔家于我有恩，为报其恩，生死不论。”
太子琢磨了下，仿佛茅塞顿开，他舒缓地往后靠了靠，捻着手中的帕子，分析着
“所以，你当年弃官的真正原因是乔家灭门，那个让你丁忧的亲人是乔家人？你将自己隐匿在人海，就是为了十几年后的今天？如此隐忍蛰伏，恐怕不单单只是因为恩还有情？
乔玉娥？乔舒姩，你喜欢的是乔家大小姐？”
上官云鹤已经不年轻，但在忽然听到这个话时，还是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但他却没否认，肯定地回道
“是，我喜欢乔舒姩。我十几年来的筹谋都是为了能为她昭雪。慕云舒所做的一切都是奉了我的命令，所有的罪责，草民愿一力承担，只求殿下能放了她。”
太子挑眉：“你如此为慕云舒求情，她当真不是乔舒姩的女儿？只是你捡回来的一枚棋子？”
“是！一枚棋子。”
他说得目光淡然，太子却眼角带了些笑意，随口道
“看样子，你爱上了这枚棋子。”
上官云鹤原本跪的笔直，现在脊梁却塌了下来，他的手死死捏在自己大腿上，似是难堪。
“我养了她十三年，悉心教导，认真栽培，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的女儿。”
太子侧了下身子，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问道
“你说她只是奉了你的命令，她当真对你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不知。”上官云鹤抬眸：“她自小就听话，会乖乖地去完成我给她的任务。我从未告诉过她关于乔家的任何事情，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