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这家伙…”南宫剃嗅了嗅空气。
对她来说，灵感就是空气中突然增加的铁锈味。
这是一种无法跟人解释的感觉，她也不太清楚是什么。
李昂的方向突然传出了无比浓重，仿佛置身战场般的铁锈味，
这种气味代表着强大，也代表着危险。
几分钟后，李昂告知他抓紧戒备。
当然要戒备…不用想也知道了。
啪嗒。
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墙上。
南宫剃抬起头，跟那背生双翼的美艳怪物对视。
“晚上好，小妹妹。”曼提柯尔眨了眨左眼，又眨了眨右眼。
恶魔是没办法同时眨眼的。
南宫剃屏住呼吸。
人类不会长出翅膀，除非那是哨兵途径晋升到序列五之后，对另外两条手臂的“特化”。
这是名和她同途径的序列五，一位【万夫长】。
头皮发麻。
这不是序列五的感染者，她的脑子仍旧好用，肌肉仍然灵活而柔韧，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序列五。
“晚上好。”南宫剃点了点头。
打不过。
那就应该尽可能避免冲突，用话术搪塞过去，最好能问出底细。
“呀…真可爱，你也是哨兵序列？”曼提柯尔跳了下来，翅膀扇动间鼓起巨大的风压，让她缓缓落地。
“是的。”南宫剃再次点头。
“可以把你的枪借给我看看吗？”曼提柯尔指了指那两把冲锋枪。
南宫剃沉默几秒，后退半步，摇了摇头。
“嗯…乖孩子，很警惕，看来不会轻易被坏人拐走。”曼提柯尔笑了笑，“你的枪很不错，保养得很好，改装得也很好，你有个厉害的工匠同伴。”
“现在，告诉我。”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瞳孔缩成一点，缓步靠近南宫剃，“他在后院吗？”
——
李昂跪倒在地后，诺亚意识到出了意外。
她不清楚正常情况应该是怎么样，只知道这绝对不正常。
她能感觉到李昂的身体正承载着无比巨大的能量，
那是至高无上的权柄，是远不应该属于一名序列七的东西。
李昂却结结实实地握住了那份权柄。
在手中挥动，调整，动作娴熟而轻巧。
仿佛那至高无上的权柄对他而言，仅仅是柄小刻刀。
当然，这并非毫无代价。
维修至精良级，和维修至卓越级，需要的精神力，能量，材料，都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黄铜圣辇被迅速修复的同时，握住权柄的李昂也经受着恐怖的能量流动，熵在他身上奔涌，愈发痛苦，愈发疼痛。
皮肤一寸寸崩裂，血液一点一滴蒸发，骨骼嘎吱作响，内脏迅速变熟。
直到几乎无法承受，李昂用力捶打起了自己的脑袋。
他完全挺得住。
他选择维修，就考虑到了这一点，知道自己会承受痛苦。
李昂很清楚，也相信自己能撑下去。
哪怕过程惨烈一些，结果也不会改变。
咬紧牙关就好了。
“李昂先生！！”佩洛冲上去抱住了李昂的胳膊，给他推进一针止痛剂。
诺亚迈开步子，
她加快脚步，开始奔跑。
她意识到李昂为黄铜圣辇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他快要被热量蒸熟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诺亚能听到自己的动力炉在嘎吱作响。
李昂现在是个充斥着能量，像熔炉之心一样的电池。
对他使用圣餐吧。
吞下他的痛苦，与他一同分担。
吻上去。
——
“哦…？”南宫剃眯起眼睛。
她不是被吓大的。
略加思索后，她反而放下了冲锋枪，侧过身子。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曼提柯尔没说话，也没向前迈步，而是依旧站在原地，面色阴晴不定。
南宫剃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果然。
果然…那种奇怪的味道不止她能察觉，李昂释放出的气息太过惊人，太过恐怖，已经完全不像人类了。
她清楚发生了什么，所以不会恐惧。
可在这女人眼中，后院毫无疑问有个相当恐怖的东西。
曼提柯尔不敢。
她表面上威胁南宫剃，想要从对方口中得知真相，
恰恰因为她不敢踏进未知的危险中。
不可直视神是异常公平的规则，不管序列九还是序列五，看上一眼轻则丢掉眼珠，重则直接陷入癫狂。
“你看起来有些面熟。”曼提柯尔转变了话题，她看着南宫剃的脸，“服役时，我们见过吗？”
“没有，”南宫剃摇摇头，“你见到的应该是我的长辈。”
“那么你姓…南宫？”
“对。”
“南宫家最小的孩子，小剃吗？”曼提柯尔眨了眨左眼，脸上写满了惊喜，“南宫剃？长这么大了？”
“…是的。”南宫剃点点头。
曼提柯尔给她的感觉突然变了，从美艳危险的食人恶兽，变成了和蔼可亲的漂亮阿姨。
情况转变得太快，刚才还剑拔弩张，现在又变成了长辈见面会一样的气氛，让她有些不适应。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我跟你母亲关系很好，你可以叫我小姨哦。”曼提柯尔抬起手，捏住南宫剃的脸，向两侧扯了扯，“啊…可爱，脸颊肉肉的，和小时候一样。”
“请别这样…”南宫剃依旧面无表情，“捏我的脸。”
“来这里怎么没提前跟我打招呼？”曼提柯尔挤了挤南宫剃的脸颊，“是到了那个年纪吗？南宫家族要跟强大的异性结为夫妻，诞下后代之类的，有人选了吗？”
“…”南宫剃别过头，不肯说话。
“害羞了，害羞了！果然这种事不愿意跟长辈说？”曼提柯尔侧过头，追着南宫剃的脸，“那告诉小姨后院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不要。”
“啊…怎么这样，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又追着南宫剃转了两圈，曼提柯尔叹了口气。
“好吧，小姨要继续去检查其他院子了。之后我会再过来。”
“希望到时候你还没离开，当然…我不会那么轻易放你离开的，小剃。”
曼提柯尔用烟袋敲了敲南宫剃的肩膀，不甘地看了眼后院，缓缓退出大门。
——
“有结果了吗，梅涅尔？”钟楼上，弥安俯视着那头美艳的蝎尾狮。
曼提柯尔从院子里退了出来，看样子没什么收获。
这不太应该。
曼提柯尔的鼻子很灵，并不是生物学，而是神秘学方面。
简单来说，这位蝎尾狮小姐，有着堪称恐怖的直觉。
她凭借直觉踏进了那间工坊。
而靠着自己对李昂的了解，弥安也认为…李昂会选择那里落脚。
“正在看…”梅涅尔的额头渗出冷汗。
“如果和上次一样感觉有危险，就立刻停止，听到了吗小梅？”
“放心…这次不同，我有预感，似乎已经避过了最糟糕那部分…”
星光在指尖闪烁，直冲天际，引动群星。
群星回应着她的呼唤，在水晶球中投下景象。
梅涅尔屏住呼吸，看向手中的眼球。
画面逐渐清晰。
熔金缓缓熄灭，只留下最后四点璀璨的，仿佛龙瞳的金芒。
一双似乎来自李昂，可给人的感觉又很不一样。
森冷，古奥，充满威严，仿佛暴虐的君主。
另一双则来自陌生的女人，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算在人的范畴了。
她的身高在三米以上，关节的每处缝隙都在散发光芒，流光从肩部的喷气口涌出，凝结成半透明的巨大双翼，轻轻将李昂护在中间。
神性。
悲悯，冷漠，毫不关心…神性在她那双金色的瞳孔中流转。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窥探，两双眸子同时转向，死死盯着梅涅尔。
嘭！
嘭！！
几乎是瞬间，水晶球炸裂成粉末，查理的眼球同样裂成无数纷飞的粘稠液体。
有所防备的梅涅尔立刻切断联系，鲜血从眼中流出，她跪倒在地，不住发抖。
那是怎样的眼神…
明明不含任何恶意，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人丧命。
序列四的半神…
还是两位。
——
“嘶…”李昂捂着脑袋坐起身。
他记不清自己大概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是确定黄铜圣辇维修完毕，没出任何岔子之后，才放松精神，眼前一黑的。
果然…事情成了。
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跟城市聊了几句，感觉身体里有东西往外钻，又有人一直问“你是怎么成为序列九的”，
事情终归还是成了。
李昂其实粗略计算过，晋升卓越级的维修值是晋升精良级的十倍，那么困难程度就要按二十，乃至三十倍考虑。
刚好在他承受的极限边缘。
最糟糕的情况，是用掉南宫剃给自己的那支序列五复苏之血。
李昂掀开被子，查看着自己的情况。
浑身是伤。
烧伤，烫伤，皮肤开裂，骨骼折断。
可这就意味着…
没用上那支复苏之血。
情况比预想的要好。
这倒是让人意外…那时候发生什么了来着…
李昂揉了揉太阳穴，脑海中闪过了那个无比温暖的怀抱，以及陌生的女人。
他记得自己对诺亚用了解放姿态，然后…
“嘶。”李昂拍了拍脑门，“不会吧…那个是诺亚吗？”
如果真是，那么除开人偶状态的小小诺亚，和日常状态的萝莉诺亚之外，
居然又解锁了巨大诺亚。
严格来说…是【解放姿态·诺亚】。
如果有什么图鉴的话，李昂确信这能涨不少成就点。
“你醒了。”南宫剃端着清水走了进来，“我第一次见人伤好得这么快，你的体质说不定很特殊呢，李昂。”
“一直都是这样…我是不死之身。”李昂扯掉纱布，还没忘记顺便开句玩笑。
“诺亚呢？”
“带着佩洛去了白袍圣地，要让她晋升序列八。成为药剂师之后，佩洛也能制作复苏之血，她们很担心你，想让你快点好起来。”
“那你又是来做什么的？”李昂披上外套。
“我负责照顾你，给你处理伤口，不过现在来看没这个必要了。”南宫剃把脸盆放到一边，“要我给你擦擦身体吗？”
“如果你愿意，我当然没意见。”
“…下流。”南宫剃别过头去，“我这么做不因为你是雇主，而因为你是我的专属机械师，明白了吗？”
她把毛巾泡进水里。
“我开玩笑的…自己来就好，还没到没法活动的程度。”李昂站起身，转了转肩膀。
啪！
毛巾被拍在脸上，南宫剃似乎有些生气，她抱着双臂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昨天晚上前院发生过什么吗？”李昂问。
“来了一名哨兵途径的序列五，她叫曼提柯尔，和我的母亲共同服役过。”
南宫剃想了想，
“如果我没猜错，她是飞天狮的人。”
“序列五？”李昂眯起眼睛。
果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原以为最多会来几个飞天狮的杂兵，没想到直接来了位【万夫长】。
“被我骗走了，严格来讲，是被你吓走的。”南宫剃摇摇头，“真没想到你能有那种气势，让人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是吗？”李昂回忆了一下。
他不记得自己有主动放出过什么气势，只有脑子里那个乱嚷嚷的家伙很吵。
不过这样也好。
阴差阳错吓退了万夫长，避了一场绝对会让自己损失惨重，甚至直接死亡的冲突。
好事。
至于这座城市，以及自己身上的谜团，可以慢慢思考。
“没什么事我就去准备午餐了。”南宫剃站起身。
“你还会做饭吗？”李昂问。
“蛋包饭，你见过的。一般来讲我不给人做，不过你是病号，这算特例。”南宫剃依旧面无表情。
“好的，多谢了。”李昂点头。
——
咔哒。
门锁合拢，南宫小姐用后背靠住门，挺直的肩颈放松下来。
“呼…”她轻轻吐了口气，抬手拍打两下微红的面颊。
好像有点…糟糕。
南宫家族确实有传统，不管男女，都应该尽可能挑选强者结为夫妻，诞下更强大的子嗣。
正因为这个传统，不少南宫家的年轻人会主动走下列车，四处游历的同时接下任务。
南宫剃倒是没想那么多，她下车单纯是为了打工赚钱填补财政赤字，对于家里的催促也一向充耳不闻。
她对于男女关系一窍不通，谈恋爱要花钱，南宫小姐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射击上。
直到昨天。
李昂让她穿了那么羞耻的衣服，又很有气势地说了那么多…变态的话。
这让南宫剃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也在李昂的捕猎范围内。
再加上曼提柯尔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南宫小姐罕见地主动考虑起了这件事。
强大的人…李昂算是吗？
他只有序列七，可他序列八时就已经厉害得离谱了。
他昨天晚上还能弄出那么大的阵仗，显然还有某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他很会做饭。
他愿意免费给自己改枪。
枪诶…枪！
弹药方面也能亲手制作，同样是免费的。
弹药诶！免费的弹药！
毫无疑问，李昂就是符合标准的，强大的人。
南宫剃默默在心里点头。
目前已经知道李昂符合标准，自己也不反感…不如说真能过上那种生活还蛮不错的…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结婚啊…好遥远的话题。
南宫小姐托着下巴。
焦糊味将她从沉思中惊醒，锅里的鸡蛋已经煎过了火。
南宫小姐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了残局。
——
“真想早点看看…黄铜圣辇变成什么样了。”李昂望着窗外。
他正躺在工坊的卧室里，南宫剃也是在工坊的厨房忙活。
黄铜圣辇完成维修后一直放在后院，没人靠近。
几分钟后，有什么焦黑的东西被摆在了面前。
“这是…什么？”李昂问，“你遇到麻烦了吗，南宫？这是某种没来得及爆炸的手雷？”
“这是…蛋包饭。”南宫剃推出盘子，“我当时走神了，做得有些过火，抱歉。”
“走神？还真是少见。”李昂挑了挑眉。
在列车上一起生活之后，他才逐渐发现南宫剃是个…挺奇妙的人。
精明而专业的秘书与保镖，只是她的一个侧面。
南宫剃实际上是个相当纯粹，纯粹到有点奇怪的人。
她脑子里整天除了枪就是弹药，几乎不考虑别的。
每天的日程安排，大概是保养武器，训练，吃饭，保养武器，训练，吃饭，睡觉。
当然，最近吃得多了点，李昂不太介意这个，他喜欢看人吃自己做的饭。
总而言之…
纯粹的念头，给南宫剃带来了强大的专注力。
李昂亲眼见过她屏息凝神，用完全不适合远距离射击的冲锋枪，在行驶的列车上击落过五百米开外的飞鸟。
这样恐怖的家伙，居然做菜的时候走神。
“你在想什么？”李昂问。
“…”南宫剃移开目光。
认识久了，李昂知道这是她心虚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就算绷着张扑克脸，肢体语言还是会出卖她。
“好吧，我不问了。”李昂耸耸肩，舀了勺蛋包饭放进嘴里。
他的动作一顿。
默默下定决心，以后尽可能不让南宫剃靠近厨房后，他再次开口，
“我看了车次表，两周后烽火号就会到达狮城。”
“没错，我会趁着这个机会晋升序列五。”南宫剃点头。
“真不可思议，你是我见过最年轻的序列五，我记得你今年二十岁？”李昂问。
“下个月二十一岁，我从出生开始就在列车上生活，二十年晋升到序列五并不难。”南宫剃回答。
——
吃完了那团黑乎乎的蛋包饭，李昂摇晃着走出门，朝着后院前进。
是时候查看黄铜圣辇的变化了。
进入后院，李昂第一时间便被那充满机械和工业美学的巨大列车吸引了目光。
黄铜圣辇的外观有了些许改变，整体变大了几分，装饰更加精致，能看到车厢上刻画的齿轮浮雕。
一言以蔽之，就是…
变得更帅了。
虽然行驶中的大部分时间，黄铜圣辇要伪装成名为“青铜号”的破旧绿皮火车，
可李昂并不介意它的本体变得再好看些。
确认过外形后，李昂伸出手，按在车厢上。
面板缓缓展开。
【黄铜圣辇（待修）】
【品质：奇迹卓越】
【维修值:973\/】
【词条：三位一体】
【特性：受膏者】
【特性:圣油循环】
【特性：福音巡礼】
【特性：伊甸之心】
【特性：启示录】
【新增词条：骷髅之地——增加了秘银涂层，消耗镁粉能让黄铜圣辇避开尸潮】
【屏住呼吸，躺在这里三天，弥赛亚便会归来】
【新增词条：圣枪残骸——将圣乔治长剑融入车身，随时能够唤出，改换外形】
【货真价实的朗基努斯之枪，宗教圣物，你把它弄到手了？好样的！】
【新增特性：过去的荣光——在黄铜圣辇的锻造台上，能够对部分其他序列造物进行自由加工】
【机械师途径…能够控制，甚至驾驶其他所有途径的奇迹列车，所以才会被围剿。】
【新增特性：约柜——新增特殊弹药舱，允许进行一次全弹发射】
【里面藏着上帝的终极秘密，能够夷平高山，摧毁军队，灭绝城市。什么？不，装的当然不是十戒，而是集束导弹。】
李昂伸手在列车表面蹭了蹭，确实能感觉到秘银的独特触感。
他之前拿到秘银马车时，想的就是把这东西融了之后镀在车上。
可惜这工程量实在不小，他一直没找到能把列车停靠那么久的机会。
如今维修后刚好增加了这个功能，也算是物尽其用。
李昂握了握手，圣灵之手发出钢铁碰撞的轻响。
紧接着，一层暗银色的光芒从圣灵之手上方扩散，覆盖了他全身上下的战斗服。
【三位一体】确实好用。
现在他也是列车的一部分，自然也能用【骷髅之地】。
随身带点镁粉，以后面对尸潮也能更安全些。
再然后是【圣枪残骸】。
李昂伸手按在车厢上，用力往外拽了拽。
剑柄仿佛凭空出现那样，被他握在手中。
嗡。
利刃出鞘，李昂挥了挥圣乔治长剑，又把它插了回去。
紧接着，他双手合十，一点点从圣灵之手中，将那把双手大剑抽了出来。
随着李昂转动手掌，双手剑扭曲变形，成了柄巨大的金属骑枪。
骑枪尾部张开动力喷口，寒气向外涌动，仿佛随时准备完成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