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停稳,煤烟味混着冬天的凉寒风扑进车窗,叶西西一路坐车坐得实在是腰酸背疼。
尤其是那股汽油味混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实在难闻。
她步伐有些不稳地从车上下来后,一只脚刚落地,视线里突然撞进一抹笔挺的军绿色。
宋砚洲站在车站出口的老槐树下,军装上的风纪扣扣得严丝合缝,肩章在斑驳的阳光下亮得规整。
身后跟着穿解放鞋的钟有粮,还有拎着布兜的柳翠萍。
宋砚洲不是出任务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不是手上还抱着安安,叶西西都想揉一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了。
没等叶西西反应过来,宋砚洲已经迈着大步跨过来,伸手臂就结果她怀里的安安。
对宋振国叫了声爸,另一只手屈肘,稳稳将一脸懵的宁宁圈进臂弯。
俩孩子一左一右挂在他身上。
英俊的眉眼染上一层柔和。
“让爸爸抱抱,哟,这沉劲儿,重了不少呢。”
他抬高手臂掂了掂重量。
经过长途奔波,安安和宁宁看上去还是很干净,精神头也不错。
俩娃儿比他上次离家时又长开了些。
安安长得很结实,眉眼间的模样越发像他。
宁宁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平时喂养得很好。
“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忙得抽不开身吗?
她转头看向柳翠萍,“嫂子,是你跟他说的?”
柳翠萍赶紧摆手,脸上堆着笑,手摆得像拨浪鼓,“西西妹子,可别冤枉我!你出发前特意嘱咐我别吭声,我半字都没漏给宋团长!”
叶西西更狐疑了,目光转回来落在宋砚洲脸上,“那你怎么知道?”
宋砚洲抬眼时扯唇笑了,目光落她脸上就没挪开过,跟她解释道:“是妈不放心,头天晚上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跟爸坐这趟车来。”
他顿了顿,用下巴刚冒出头的胡茬故意去蹭宁宁的脸颊,声音放得更柔。
“本来这两天要去师部有事,但听说你们来,我跟副手换了岗,头天就把活儿清完了。”
就为了抽出今天的时间过来接人。
担心出站的人太多到时候把他们挤散了,他特意提前了好几个小时过来等,总不能让媳妇孩子到来时还在车站等。
叶西西这才恍然,本想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是周淑兰那边透露了风声。
钟有粮热情地从宋振国手里把帆布行李袋接了过去,“宋叔,您一路护着嫂子和俩娃过来,肯定累坏了!这东西我来拿就行,您歇着。”
柳翠萍也凑上来,笑得眉眼弯弯,“哎哟我的好妹子!我这几天天天盼,就盼着你们来,一路上累了吧,赶紧回去吧。”
目光从叶西西的发梢扫到鞋尖,嘴里啧啧个不停,“才几个月没见,你这模样越发俊了!
瞧这皮肤都嫩得能滴出水了,刚那么多人出车站,我一眼就瞅见你了,比旁边的姑娘都扎眼!”
叶西西忍不住笑,这柳翠萍还是跟以前一样,不,比以前在青禾村的时候开朗了不少,看样子带孩子随军的日子过得不错。
“嫂子,我看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好像还胖了些,看来军区家属院的伙食不错哦。”
叶西西笑着说,又和钟有粮打招呼,目光却不自觉飘向一旁的宋砚洲。
男人身高腿长,身姿英挺,一身军装格外有型,浑身上下充满了生机勃勃的生命力。
他也抬眼望过来,晒黑了些,颧骨处透着户外奔波的红,下颌线也比之前利落,倒显得那双眼睛更亮,裹着军装的模样,比记忆里更添了几分英气。
好几个月没见,感觉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
叶西西有些心疼自家男人瘦了,心里琢磨着得给他补补。
心跳加速,甚至眼睛有些发热,本以为到了军区还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见到的人,就这样忽然站在自己面前。
用一种隐晦的热情的眸光看着自己。
叶西西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衣角,耳尖却悄悄发烫,心跳得像揣了只小兔子,撞得胸口发慌。
真的好喜欢他。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就有些移不开,连周遭的人声都好像淡了些。
还是宋砚洲先偏开脸,耳尖泛了点红,轻咳一声掩饰,“走吧,车在外面等着,先回去。”
安安和宁宁和宋砚洲已经好久没见,被宋砚洲抱在手臂上。
宁宁性格本来就活泼外向,跟谁都亲亲热热的,倒是没什么抗拒的反应,小指头很自然地就勾着宋砚洲军装上的纽扣玩。
小身子扭来扭去,半点不怯生。
安安却紧绷着一张小脸,身体微微僵硬,明显是不习惯这种亲近,眼睛滴溜溜转,先是瞅了瞅宋砚洲的下巴,又飞快望向叶西西。
连小手都悄悄往妈妈的方向伸了伸,却没敢出声。
颇有些求救的味道。
叶西西把这小模样全看在眼里,心里软成一团,却故意别开眼,假装没瞧见。
得让孩子多和他们老爹多亲近亲近。
军用吉普车停在家属院门口时,叶西西看见墙头上刷着的红漆标语“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字边还沾着点没刷匀的白灰。
驾驶员跳下车拉开后座门,宋砚洲先抱着宁宁下来,又回头伸手扶她,指尖触到她手腕时,还轻轻捏了捏。
两人视线勾缠,心里甜蜜蜜的。
“房子已经收拾过了,剩下的就等着你过来安排呢,”宋砚洲带头往院里走。
叶西西抬眼望去,白墙是新刮过的,墙角还留着淡淡的刷痕,绿漆窗框亮得规整,连门框边的缝隙都用腻子补过,比她想象中整洁多了。
还挺像模像样的。
柳翠萍下了车就拉着叶西西的手往自家方向指,“妹子,家里东西都准备好了,等我回去炒个鸡蛋就行,晚上带着娃和宋叔都来我家吃,省得你刚到还折腾!”
说罢又怕她推辞,不等回应就攥着布兜快步走了。
钟有粮本想留下来一起收拾东西,叶西西说东西不多,她自己收拾就好。
“不用不用,就几件换洗衣,我自己理就行。今天麻烦你跟嫂子了,快回去歇着,晚上还得去你家蹭饭呢。”
钟有粮挠挠头,又跟宋振国打了招呼,才慢慢走了。
院子里很是宽敞,目测有五六十平方,正房一共有三个房间并排,中间是客厅,东侧西侧各有一个房间,东边的房间大一些,被宋砚洲当成主卧。
主卧后面还被专门隔出一个小房间,里面摆着两张原木色的小床,围栏打磨得光滑,没有一点毛刺,床板宽宽的,看着比寻常婴儿床大了一圈。
“我照着家里婴儿床的样子改的,”宋砚洲跟在她身后,指尖轻轻敲了敲床栏,“想着俩娃能睡到七八岁,以后不用总换床。”
西侧的房子比东侧的小一些,里面放着张旧木桌和一张单人床,暂时当成客房。
宋砚洲的意思是现在两个孩子还小,就先安排在主卧那边。
等以后孩子大了,再把这间房刷一遍,添张书桌,改给他们当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