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一个字。
轻飘飘的,不带半点火气,却像一柄无形的巨锤,轰然砸在南宫群那张倨傲的脸上,也将整个拍卖会场砸进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凝固成了琥珀。
南宫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那双阴柔的眸子里,得意的神采还未散去,便被一层浓厚的错愕与荒诞所覆盖。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他,南宫二少,外门第一人南宫无敌的亲弟弟,在这外门横着走的存在,竟然……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个“滚”字给打发了?
“你……说什么?”南宫群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他身后的那群跟班,脸上的谄媚笑容也凝固成了滑稽的面具。周围那些原本准备看好戏,等着董小秣低头服软的弟子们,此刻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疯了!这个新来的,绝对是疯了!
“董师兄……他……”黄冰站在董小秣身后,只觉得双腿发软,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紧张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原来他就是董小秣!那个在百花大比一鸣惊人,杀了林森之的狠人!”
“狠又怎么样?这里是异宝殿,不是百花大比!他得罪的可是南宫二少!”
“南宫无敌师兄可是淬体十重巅峰,半只脚踏入了武师境的怪物,据说宗门大比之后就要晋升内门了。这董小秣再妖孽,还能强得过南宫师兄?”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看向董小秣的目光,充满了同情、怜悯,以及一丝幸灾乐祸。在他们看来,董小秣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所有人的反应,尽收董小秣眼底,却未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波澜。他甚至没有再看南宫群一眼,仿佛那张因极致羞辱而开始扭曲的脸,根本不值得他投入半点关注。
这种无视,比任何辱骂都更具杀伤力。
“你找死!”南宫群终于从那股荒诞感中挣脱,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他那张白净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镶金玉扇的扇骨被他捏得咯咯作响,“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种,杀了林森之那个废物,就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我告诉你,在我南宫家面前,你连条狗都——”
“聒噪。”
董小秣终于抬起了眼皮,那平静的眸光落在了南宫群的身上,直接打断了他后面的污言秽语。
“这里是拍卖会,不是狗吠的地方。”董小秣的语气依旧平淡,“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生死殿就在那,我随时奉陪。要是没那个胆子,就带着你的狗,从我面前消失。”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生死殿!
那可是宗门专门为弟子解决死仇而设立的地方,一旦踏入,生死各安天命,宗门绝不追究!
这个董小秣,不仅狂,而且是狂到了骨子里!他竟然直接约战生死殿!
南宫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剧烈起伏。他淬体九重的修为,在外门也算顶尖,可跟一招斩杀林森之的董小秣比起来……他还真没那个胆子!
去生死殿?那不是找虐,那是去找死!
眼看自己被逼到了墙角,进退两难,南宫群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与阴狠。他打不过你,难道还治不了你?
“好,好得很!”南宫群怒极反笑,他收起折扇,对着不远处一名身穿异宝殿执事黑袍的中年人招了招手,那姿态,仿佛在呼唤自己的家奴。
那黑袍执事立刻小跑着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南宫二少,您有什么吩咐?”
南宫群用扇子指了指依旧安然坐着的董小秣,阴阳怪气地说道:“吴执事,我怀疑此人来路不明,意图在拍卖会捣乱。刚刚还出言不逊,公然挑衅,严重扰乱了拍卖会的秩序。按照宗门规矩,这种人,是不是该立刻驱逐出去?”
那吴执事闻言,立刻心领神会。他转过头,那张原本谄媚的脸瞬间变得威严而冷酷,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董小秣,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位弟子,你叫什么名字?”
董小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见对方竟敢无视自己,吴执事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声音拔高了几分:“南宫二少说你扰乱秩序,你可认罪?现在,我以异宝殿执事的身份宣布,取消你本次拍卖会的资格,并且,罚你一个月内,不得踏入异宝殿半步!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好一手颠倒黑白,滥用职权!
周围的弟子们看得暗暗心惊,却无一人敢出声。谁都知道这吴执事是南宫家养的一条狗,得罪他,就是得罪南宫二少。
黄冰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两名身材魁梧的护卫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准备对董小秣动手之时。
董小秣终于动了。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看那两个护卫,只是不紧不慢地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轻轻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块令牌。
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青色玉石打造,上面既没有长老的姓氏,也没有繁复的纹路,只有一个古朴、苍劲,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的……“墨”字。
“长老令牌在此,”董小秣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我倒想看看,你一个执事,有什么资格,处置一名持有长老令牌的弟子。”
吴执事和南宫群都是一愣,随即,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戏谑与嘲讽。
“哈哈哈!”吴执事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长老令牌?小子,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宗门所有长老的令牌我都见过,就没见过你这种!还敢伪造长老令牌,罪加一等!拿下!给我狠狠地拿下!”
两名护卫再无迟疑,伸手就要去抓董小秣的肩膀。
“住手!”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而威严的声音,从拍卖会场的入口处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月白色长老袍,面容儒雅,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正缓步走来。
“见过钱长老!”
吴执事看到来人,脸色一变,连忙躬身行礼。场内所有弟子,也纷纷起身,恭敬地喊道。
这位钱长老,正是异宝殿三位主事长老之一,权柄极大。
“何事喧哗?”钱长老眉头微蹙,显然对这里的闹剧有些不满。
吴执事眼珠一转,恶人先告状,指着董小秣添油加醋地说道:“启禀钱长老!此子不仅在会场寻衅滋事,扰乱秩序,更是胆大包天,伪造长老令牌,企图蒙混过关!我正要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说着,他拿起桌上那块青玉令牌,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钱长老面前,嘴里还不忘讥讽道:“长老您请看,这就是他伪造的令牌,简直可笑至极!”
南宫群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他已经可以预见,董小秣接下来会有多么凄惨的下场。
钱长老接过令牌,本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然而,就是这一眼。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那一丝不悦与淡然,如同被狂风吹散的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深入骨髓的骇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那只握着令牌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那块小小的青玉令牌,重若泰山!
“长……长老?”吴执事看着钱长老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钱长老没有理他。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块令牌上,嘴唇哆嗦着,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钱长老这诡异的反应给弄蒙了。
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
钱长老猛地抬起头,那双看向吴执事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其中蕴含的怒火,仿佛要将整座异宝殿都焚烧殆尽!
“啪!!!”
一声清脆到极点的耳光,响彻全场!
钱长老竟是毫无征兆的,用尽全身力气,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吴执事的脸上!
那一巴掌力道之大,直接将吴执事抽得原地转了三圈,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几颗带血的牙齿混合着口水飞了出去。
吴执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彻底打懵了,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暴怒的钱长老:“长……长老……您……您打我做什么?”
“打你?我恨不得宰了你这个有眼无珠的狗东西!”
钱长老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指着吴执事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你这个瞎了狗眼的蠢货!瞎了你的狗眼!”
他举起那块令牌,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嘶哑尖锐。
“青鸾墨羽令!这是老祖宗亲手颁发的青鸾墨羽令!见此令如见老祖宗亲临!整个天玄宗,有史以来,也只发出过三块!你他妈的,竟敢说这是伪造的?”
轰——!!!
“青鸾墨羽令”三个字,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在每个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大脑,都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吴执事更是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尽的灰败与绝望,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湿痕。
“从现在起,你被开除了!”钱长老指着大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判了他的死刑。
“滚!立刻给我滚出天玄宗!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那声音,蕴含着无尽的杀意。
吴执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冲出了异宝殿,那狼狈的模样,像一只丧家之犬。
整个拍卖会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带着无尽的震撼与敬畏,聚焦在了那个从始至终,连茶杯都未曾放下的身影之上。
而钱长老,在做完这一切后,竟是转过身,对着依旧安然坐着的董小秣,颤颤巍巍的,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不知……公子驾临,钱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