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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万物复苏。

内务府前几日送来了些带着花苞的桃树枝,说是江南新上供的品种,供瑜妃娘娘赏玩。

宫女灵巧地把那几株桃花枝条嫁接到了后院的梨树上,又用土方子将其催熟,枝条吸足了养分,花苞纷纷剥脱了胎衣,展露出粉嫩的绝色。

花应云从桌上捏起一片花瓣,端详片刻,笑道:“瑜妃娘娘这宫里,什么都是最好的,瞧这桃花的品相,花瓣薄如蝉翼,却又泛着玉石一般温润的光泽。”

听了这话,苏青青吩咐道:“小兰,去剪几枝桃花包起来,待会儿让小姐带回丞相府去。”

小兰恭敬应声道:“是。”

她从寝殿里拿出一把剪子,来到树下,伸手扒开郁郁葱葱的枝条,找到长在其中的桃枝,认真地将带着花瓣的那几株剪了下来。

苏青青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头也不回地说道:“郑小姐可要跪好了,半个时辰还没到呢。”

“若是不服本宫的管教,本宫便派人将小姐送回慈宁宫,由太后娘娘亲自过问郑家的教养。”

听了这话,跪在树下的郑秀月脸色一僵,不情不愿地重新跪直了身体。

她本想借着小兰摘花的动作,跪坐下来休息片刻,谁知这瑜妃的身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看也不看就知道自己在偷懒。

花应云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按照宫规,瑜妃作为四妃之首,乃是从一品1的等级,郑家的地位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够看。

若不是瑜妃心善,否则刚才命人直接将郑秀月在宫道上打杀了,也丝毫挑不出错处来。

只可惜郑家真是把这嫡女儿给宠坏了,否则怎么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半个时辰的罚跪,比起皮开肉绽的血板子,中间不知道隔了瑜妃娘娘多少的善心。

结果这郑秀月却还不知足,觉得瑜妃折辱了自己,看那愤愤不平的表情,就知道心里肯定还不服气呢。

收回目光,花应云温声开口道:“臣女今日不请自来,是有些东西想要交给瑜妃娘娘的。”

她从身边的婢女手里接过一个钱袋子,把束紧的袋口解开,让瑜妃看清楚里面的银票,才将袋子放在了桌上。

苏青青问道:“这是……?”

“这些是臣女多年以来的体己,交于瑜妃娘娘收下,用作支援豫州的瘟疫。”

见瑜妃脸上还带着几分疑惑,花应云轻声解释道:“朝廷之上,凡是为了国难捐款,都是按照官位品阶来论银钱数量的。”

“丞相府是正一品官职,理应上供二十万两白银,不能越过太后娘娘和公主们捐献的数目。”

“但是二十万两白银于国难面前,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瘟疫是长久之战,想必官员们前些日子上供的银钱已经快要用完了。”

“臣女便斗胆拜托瑜妃娘娘,将这些体己充当公用,以援助我大昌豫州百姓,助他们渡过难关。”

花应云目光坚定,将钱袋子又往前推了几分:“里面共有银票三十二万六千两,都是官府钱庄盖了票号的银帖2。”

“臣女听闻皇后娘娘生了重病,不好直接去叨扰她,只能请瑜妃娘娘代为转交。”

苏青青垂下眼睛,看向面前这个绣着金丝的钱袋子,点头应声道:“小姐的心意,本宫代官家心领了。”

“今日这些银钱,本宫会命人将其记录在册,与其他世族一同位列其中,必不会埋没了小姐的功劳。”

朝廷之上,官员们的身后都各自代表了家族,任何作为都不能越过律法之外,必须按照章程行事。

就像这些用于国难的捐款,捐少了,就会被人指责是不忠不孝之臣;捐多了,又会被人怀疑府中有贪污受贿之行。

而丞相小姐一出手就是三十万的真金白银,想必这其中肯定有丞相夫妇的手笔,只不过借着女儿的名义捐赠出来而已。

心诚可贵。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向来点到即止,花应云见瑜妃没有推脱,想来也是明白了丞相府的意思,便没有再多说什么,抬手拿起一块绿豆糕点,放进嘴里尝了起来。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小兰在旁边低声提醒道:“娘娘,半个时辰到了。”

“这么快?”

苏青青抬头看了眼天色:“让郑秀月起身吧,叫她过来喝些茶水,然后让昭君给她看看伤势。”

经过惩罚以后,郑秀月一下子就老实了许多,膝盖肯定是跪出淤青了,脸上也还带着几分红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模样甚是可怜。

她接过小兰递来的茶盏,连着喝了两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才瘪嘴说道:“谢瑜妃娘娘教诲。”

瑜妃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不服?”

“……不、不敢。”

话虽是这么说,郑秀月涨红了脸,泪水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然而她在宫道上被瑜妃带走的消息,肯定早就传到了慈宁宫,既然太后娘娘没有派人来接,就已经表明了态度,纵容瑜妃这样惩罚自己。

郑秀月跪了半个时辰,两条腿都在打颤。

事教人一次就会,如今站在瑜妃的面前,她也只能收敛起自己的小脾气,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苏青青也并不在乎她是否真的心悦诚服,教导孩子是郑家的责任,又不是自己的。

于是她说道:“行了,把眼泪擦干净,待会儿让昭君女官给你上些消肿散瘀的药,再叫太监们用轿子把你抬回慈宁宫去。”

说到底,郑秀月也只是个被娇宠坏了的小女儿,没什么太大的坏心思,苏青青对于这样的姑娘总是宽容些的。

而她真正要对付的人,是不多时便要进宫选秀的富商小姐———长孙玉苹。

苏昭君得了传唤,一听是要给郑家小姐上药,跟在小兰身后的步伐都迟疑了些。

然而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举着药膏和纱布,垂头丧气地来到郑秀月的面前,支吾说道:“我来给你上药。”

郑秀月一看见她这张脸,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膝盖也不疼了,咬牙挤出几个字来:“把药给我,我自己涂。”

她倒是很想干脆利落地赏苏昭君几个耳光,然而谁知面前这人竟然是瑜妃的亲妹妹,还得了个女官头衔。

所以郑秀月只能强忍住心里的怒火,毫不客气地把药膏夺了过去,跟着小兰到偏殿上药去了。

花应云吃了几块点心,也起身告辞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臣女先行离宫,就不打扰瑜妃娘娘休息了。”

自从前些天见到苏禹以后,她便有些心神不宁起来,本想趁着进宫探望瑜妃的机会,能顺便打听些关于苏禹的消息。

谁知时机不对,豫州突然发生了这样声势浩大的瘟疫,她也不好再流连这些儿女情长,只能草草告辞。

至于苏禹的事情……

算了,缘分这事儿强求不来,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苏青青说道:“别忘了桃花枝。“

婢女倒是机灵,听见这句话,没等自家主子再吩咐,便把小兰姑姑包好的树枝给抱在了怀里。

丞相府主仆二人告退离去。

小兰和郑秀月到偏殿去了,花二小姐也离开了明光宫,后院里只留下苏昭君和瑜妃。

苏青青冷声道:“昭君,过来。”

一听这话,苏昭君顿时暗道不好,扭扭捏捏地走了过去,不敢看面前人的脸色,蚊子似的嗡了一声:“姐姐。”

她做出一副乖顺委屈的姿态,但是瑜妃根本不吃这套:“本宫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你面子,但是现在郑家小姐已经受罚,你给本宫老实交代,之前给陛下告状一事,是不是在撒谎?”

苏昭君嗫嚅了几下:“……是。”

“为什么要撒谎?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况?”苏青青皱起了眉毛:“到底是你冲撞了郑秀月,还是她不分青红皂白辱骂你?”

苏昭君从来没见过姐姐如此严厉的模样,紧张得浑身都缩了起来,却又不敢不听话,只能老实地交代道:“我撞她是真的,她骂我也是真的。”

“我走得有些急,转弯的时候没注意看人,把她直接撞了个跟头……我本想问她有没有受伤,结果郑小姐劈头盖脸地骂人,我不耐烦听她这么多话,于是拍拍屁股就跑了……”

苏青青用指尖在瓷茶盏的边缘敲了几下:“所以你就在陛下面前撒谎,哄得他给你开库房,白得了那么多药材?“

苏昭君低下头不敢接话。

“苏家比不得其他世族名门,没有身份地位,得罪不起别人。”

“说句不好听的,外人都把本宫当成以色侍人的玩意儿,苏家如今只能倚仗着兄长的官位,才能在朝廷上有一席之地。”

苏青青的脸色严肃下来,“若是你再不懂事,惹来了许多麻烦,这次有本宫为你解围,若是下次本宫不在身边,光靠她郑秀月一人,就够你吃不了兜着走!”

“昭君,做人做事都要坦荡,凡事都讲究一个无愧于心。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没听说过?”

“本宫不允许你往后再这样撒谎。否则就把你赶回家去,不要再留在明光宫伺候了!”

此话一出,苏昭君浑身一个哆嗦,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落了下来:“别赶我走!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撒谎了……”

她哽咽道:“我本来也没想逃的,只是郑秀月说她是陛下的表妹,我撞了她就得付出代价。”

“我想到她马上要去见皇帝,一时心里害怕,这才跑了。姐姐不要赶我走,我以后都会乖乖听话的……”

小莲把丞相小姐送出宫以后,看见小兰带着郑家小姐去了偏殿,便想着来后院收拾茶具。

结果刚一进来,就看见平日里无法无天的昭君女官,正站在瑜妃娘娘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还含糊地在说些什么。

小莲脚步一顿,有些进退两难。

苏青青听见了动静,回头看过来,见到来人是小莲,便朝她招手道:“没事,你来吧。”

小莲呐呐应声,躲开了苏昭君求助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来到桌边,动作麻利地将茶盏和碟子收到托盘上,端起来就要走。

“等一下。”

苏青青站起身来:“让太监们准备轿子,本宫到大长公主那儿去一趟。”

听见这话,苏昭君顿时收起了眼泪,心里不由得有些雀跃起来:姐姐要去找长公主殿下?

那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受罚了?

谁知下一秒,耳边就传来冰冷的女声:“让苏昭君到书房去,罚抄宫规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给她吃晚饭。”

小莲恭敬应声道:“是。”

——————

豫州,卢府。

婢女们心惊胆战地站在一旁,不敢直视主位上的圣颜。

卢太爷坐在侧座,示意身后的女子给皇帝奉上一杯茶。

大房家主夫人得了命令,只能小心地用双手端起一盏茶,递到了主位面前:“陛下请用茶。”

秦瑞轩没接。

一只修长的手从他身边伸了出来,挡开了瓷具。赵忠和带着滴水不漏的笑容,温声说道:“陛下从来不饮外头的茶,夫人见谅。”

大房夫人一愣,连声说道:“无事、无事。”

她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只能顶着自家老太爷似要杀人的目光,狼狈地回到原位站定。

“看来陛下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老夫。”

卢老太爷缓缓说道:“卢氏家主以及其三位兄弟已经被押送京城,入狱待审,豫州如今只有老夫一人,陛下大可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这话说得过分,有几名禁军已经忍不住抬起头,皱眉看向这个满头白发的老东西。

秦瑞轩却丝毫不受他的激将法,平静说道:“卢老太爷此言差矣。卢氏一族在豫州盘踞已久,熬走了两代先帝,不知内里还藏着多少手段,朕不得不谨慎。”

卢老太爷整个人陷在侧座里,看着只是个干瘪年迈的老头,却无人敢轻看他一眼。

良久,他才从喉咙里哼出一声轻笑:“陛下折煞老夫了,卢氏一族向来忠心耿耿,何来手段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