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历1789年3月16日,位面沉降事件之后的第三天。
拉芙休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繁华,仿佛足以威胁大陆的位面入侵,对这座城市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支插曲。
若非剑湾上空那虽然已经被大法师们合力封闭却尚未完全闭合的异界传送门,以及市场上摆满的各类魔鬼身上卸下来的素材——新来的游客和商贾几乎都不会知道几天前在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大事件。
说一千道一万,都只能怪玛尔蒂夫和它的魔鬼军团运道不好,偏偏把门开在拉芙休斯门口。假使令其在艾尔德兰的任何其他地方发起进攻,都至少能造成数个国家联手才能解决的泛大陆性级的灾难。
但,以一支遭到九狱统治者放逐的残军游勇,对抗整个艾尔德兰最为强大的势力,仿若以卵击石,焉得不败?
拉芙休尼亚的法师并不喜欢打打杀杀,法师这个职业在定义其为战斗职业之前,首先应该是个科学工作者。
相比起暴力冲突,大多数法师更喜欢埋首研究。
但这并不影响一群世界上最强大的科学工作者联合起来后,能拥有颠覆整个位面格局的力量。
在这场事件里,巴尔切身感受到了法师的强大,内心那颗因对现实妥协而早已冷却的心脏又开始扑扑直跳起来。
诚然,艾尔德兰的施法体系是如此不便,但却又如此强大。常言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只要努力钻研,勤奋练习,有朝一日我巴尔莫不是也能高坐云端,建起高耸通天的法师塔?
“呵呵呵呵......未来我的塔,要直插云间,要比其他法师塔高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至于命名......无敌暴龙战塔?哈哈哈是不是太装了?不然叫荒坂塔......不行不行,感觉有点不吉利......哎呀呀,究竟如何是好呢?真叫人纠结呀,哈哈哈哈——”
巴尔正惬意地靠在窗边,陷入了一场关于未来的美好幻想。等他证道大法师,自己的法师塔一定要比天还高,塔尖要镶嵌一颗从星界偷来的恒星,仆人至少也得是巨龙起步......
“尊敬的未来大法师大人,打扰一下,很抱歉打断你的最终幻想。但在你计划用你那可悲的二十多级实力去建造法师塔之前,还是先来盖个章吧——咱们还有接近两百份请柬没写呢。”
巴尔不满地抬眼看了看露维娅递来的请柬,用印章沾了印泥,盖在了扉页上。
“很好,这下就只剩下199封请柬了,晚饭以前加把劲完成吧!”露维娅拿回请柬,给了他一个笑容,随后迈步离开了。
巴尔看了看堆积在桌上,几乎叠到他胸口那么高的请柬,手臂的酸麻感顿时涌了上来。
想来也都猜得到,拉芙休斯最近要结婚的且和巴尔有关系的,也就只有罗根和希瓦了。
至于为什么3月17日举办婚礼,而3月16日巴尔还在帮他写请柬,这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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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些时候,因为在拉芙休斯买到了号称相当逼真的契约女仆牌魅魔型圣杯,所以巴尔正在久违地露棺。
忽然,整个房间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房门上。
巴尔猛地盖住杯子,一脸警惕。下一秒,通往他房间的门就被一个几乎是滚进来的身影给撞开了。
来者正是这座宅邸的主人,传奇大法师罗根。
只是此刻的罗根大法师,形象实在有些惨不忍睹。他那一头黄色短发乱得跟鸟窝一样,上面还插着几根不知名的羽毛。本该一尘不染的法袍上沾满了可疑的晶莹粉末,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化学材料混合在一起的难闻味道。
“出事了!出大事了!巴尔小友!世界末日要来了!”罗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过来,死死抓住了巴尔的被子,力道之大,让巴尔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呻吟。
巴尔吓了一跳。
龟龟,什么事能让这老头慌成这样?前天位面沉降发生的时候,他还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
“发生什么事了?不是又有魔鬼打过来了吧?”
“魔鬼?比那可怕一万倍!”罗根的表情比哭还难看,“我要结婚了!”
巴尔一愣,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额......以防你忘记,我提醒一句——虽然我来拉芙休斯找你复活了艾梅拉,但原本我的旅程里就是会过来参加你的婚礼的。”巴尔表情奇怪,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你不记得了吗,你给我们发过请帖了。”
“记得,我当然记得!!!”罗根跳了起来,神情激动,“但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他妈只记得给你们发请帖了!!!!”
罗根哭丧着脸。
“其他的所有人......我全都忘了给他们发请柬!而婚礼就是明天!”罗根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音,“希瓦昨晚问我请柬都发出去了没,我还拍着胸脯跟她保证万无一失!要是被她知道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就他妈完了!真的会完蛋你懂吗?!”
巴尔沉默了。他脑海里浮现出希瓦女士那张温婉动人的脸,以及她偶尔展露的巴洛炎魔血脉......嗯,罗根的担忧非常写实。
“可这是能忘记的事情吗?”巴尔忍不住吐槽,“你打了一辈子光棍,就结这一次婚......你怎么能忘呢?”
罗根的哀嚎被巴尔这句直击灵魂的吐槽给噎了回去。他张了张嘴,那张因为熬夜和焦虑而憔悴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夹杂着狂热与心虚的复杂神情。
“我......我没忘!我只是......只是暂时将它的优先级排后了那么一小下下!”罗根猛地一挥手,试图为自己辩解,结果动作太大,又一根渡鸦羽毛从他头发里掉了出来。
“小子,你懂吗?你懂那种感觉吗?”他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了骇人的光芒,那不是绝望,而是属于研究者发现新大陆时的癫狂与兴奋,“就在五个月前!一个困扰了我整整三十年的咒法系难题,就在我眼前豁然开朗了!”
他一把抓住巴尔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他摇散架。
“传送!你知道的,我的老本行!长距离的跨位面传送总会伴随着‘空间抖动’和‘维度漂移’,这会导致传送物体的结构不稳定,甚至在抵达时直接崩解!多少年来,我们都试图通过加强信标稳定性、优化法阵结构来解决,但都治标不治本!”
巴尔被他摇得头晕眼花,但还是听懂了。这确实是传送学派的顶级难题。
或者说他自己就是受害者。当初从露娜罗斯传送至硫磺山城的时候,就发生了空难。
虽说因祸得福认识的艾梅拉......
虽说能趁机炉冠......
虽说琉琉帝亚说无论他到哪里降落,她都会亲自去迎接......
虽说......
但果然还是心有余悸。
“但是!”罗根的声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巴尔脸上了,“我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思路!不是加固,而是‘冻结’!我将塑能系的冰霜魔法和咒法系的空间道标结合了起来!”
他激动地比划着,仿佛眼前就是他的实验室,“通过精准到单子级别的魔力操控,在传送路径展开的瞬间,用绝对零度的冰霜能量将路径周围的空间维度‘冻结’住,它就像给一条颠簸的土路铺上了绝对光滑的冰面,任何物体在上面滑行都不会受到丝毫扰动!我把它命名为‘罗希共轭冻结效应’,以我和希瓦的名字命名——这是我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说到这里,罗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与自豪,但那光芒只持续了三秒钟。
“灵感总是稍纵即逝,为了抓住这一丝灵感,我稍微将婚礼的优先级下调了一丢丢......但是我成功了!就在昨天,我成功地将一杯盛满的红酒从拉芙休斯传送到了大陆的另一头,酒液一滴未洒,甚至连杯壁上的冷凝水珠都保持着原样!这是足以改变整个艾尔德兰传送格局的伟大发现,我绝对能拿今年的卡尔萨斯奖!”
罗根的表情再度垮了下来,从一个伟大的大法师瞬间变回了闯祸的丈夫。
“然后......然后希瓦就来敲我的门,温柔地问我,‘亲爱的,宾客们的请柬都发出去了吗?’我当时正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想都没想就拍着胸脯说‘当然!一切尽在掌握!’。”
他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直到她心满意足地离开,我准备坐下来,把我这伟大的‘罗希共轭冻结效应’作为新婚贺礼写下来送给她时......我才发现,我的桌子上,除了实验数据和演算手稿,就只有一堆空白的请柬和一盒干涸的墨水。那一刻,巴尔,我感觉我冻结的不是空间,而是我自己的脑子......”
(经常有人问这本书的成绩,会不会切书。)
(牢巴的故事写到现在,我已经不是太在意成绩了。每天五十也好,三十也好,我觉得能有人追到七十万字,切书就太不负责了。)
(但是因为成绩的问题,不可避免发生了另一些事情。一方面,我基本上不太在意新读者的诉求了,我要写我想写的,而不是番茄主流想看的。)
(我到底想写什么?我在群里有提过,前文可能也提到过,其实我想写的是艾尔德兰,而不是巴尔。)
(我想展现异世界本身,而不是某个人的故事。正因为如此,我不愿意刻画那些让人记不住名字的配角,我希望每一个Npc,在艾尔德兰都有自己的定位,能有至少记得住名字的特点。)
(只有所有人都是活着的,而不是只有主角活着。那我创作的艾尔德兰,才是一个活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