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么在这里?”埃拉拉看到男人的瞬间,脸上原本灿烂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像是被一层薄霜覆盖,连语气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男人轻轻勒住缰绳,黑马发出一声温顺的嘶鸣,稳稳地停在她们面前。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埃拉拉,随即落在林观潮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嘴角却始终挂着礼貌的微笑,像是戴着一副完美的面具:“公司正好在附近有个合作会议,结束后想着过来骑会儿马放松一下,没想到会遇到你。这位是你的朋友?”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播音员,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又温和,可埃拉拉心里却警铃大作。
“是的,她叫林观潮,来自华国,是个很有才华的画家,”埃拉拉连忙介绍,刻意在“很有才华”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强调什么,又转头对林观潮说,“观潮,这是我哥哥,裘德。”
裘德微微颔首,笑容依旧温润如玉,目光却在林观潮身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细细打量:“林小姐,你好。很荣幸认识你。埃拉拉很少带朋友来这里——她总说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看来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好。”
他的话语听起来真诚又得体,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族的优雅,连指尖捏着缰绳的力度都恰到好处,仿佛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排练。
可埃拉拉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她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
在外人眼里,裘德是无可挑剔的家族继承人:名校毕业,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家族的核心企业,不仅将商业版图拓展到欧洲多个国家,还凭借温和亲民的形象涉足政坛,赢得了不少民众的支持。
媒体称他为“圣萨的黄金单身汉”,称赞他是“兼具商业头脑与人文情怀的精英”。
可只有埃拉拉知道,这温和的面具下,藏着怎样的冷血与算计。
裘德从不做没有利益的事,每一次微笑、每一次问候,甚至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明确的目的——要么是为了家族利益,要么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更让埃拉拉警惕的是,裘德骨子里有着根深蒂固的白人优先主义,他从不掩饰对非白人种族的轻视,总觉得“白人是世界的主宰,其他种族都低人一等”。
之前埃拉拉曾带过一个印度裔朋友回家参加聚会,裘德表面上客气地打招呼、递香槟,背地里却拉着埃拉拉冷嘲热讽:“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他们身上的‘异域气息’只会玷污我们家族的社交圈,以后别再带回来了。”
此刻,裘德对林观潮表现出的“兴趣”,在埃拉拉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善意的关注,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赏玩”——就像看待一件来自异国的新奇物品,带着好奇,却毫无尊重。
埃拉拉想提醒林观潮保持距离,想找个借口尽快离开,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裘德最讨厌别人“破坏他的社交节奏”,一旦她露出异样,只会让裘德更加关注林观潮。
她只能攥紧缰绳,在一旁紧张地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心里默默祈祷观潮能察觉到不对劲。
林观潮对这兄妹间的暗流毫无察觉。
她看着裘德温和的笑容,只当他是个礼貌的东道主,便微微颔首回应:“裘德先生,你好。”
裘德显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打算。
他看着林观潮,笑容依旧温和,像是在与老朋友聊天:“林小姐是来圣萨游玩的吗?看你对这里的风景很感兴趣,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他的语气带着引导性,似乎想从林观潮的回答里获取更多信息。
“她是来采风的,”埃拉拉抢先替林观潮回答,语气尽量保持自然,“她想多看看圣萨的风景,寻找绘画灵感。”
她想让裘德知道,林观潮有自己的专业和追求,不是可以随意轻视的人。
“哦?林小姐是画家?”裘德眼中的兴趣更浓了。
他微微挑眉,嘴角的笑容不变,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探究,“不知道林小姐擅长什么风格的画作?油画?水彩?还是你们东方传统的水墨画?说起来,圣萨的艺术圈竞争很激烈,很多本地画家都很难立足,东方画家想在这里闯出名气,可不容易啊。”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关心”,甚至带着几分“善意的提醒”,可仔细听,就能察觉到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在他的认知里,中国画家无非就是画些山水、花鸟,风格单一,手法传统,缺乏西方艺术的深度、张力和创新,根本登不上真正的艺术殿堂,更别说在圣萨这种艺术氛围浓厚、名家云集的地方“立足”了。
他这话,看似是在说“竞争激烈”,实则是在暗示“你一个东方画家,在这里根本没什么机会”。
埃拉拉在一旁听得心头一紧,她知道裘德这话是在挑衅,想看看林观潮会不会难堪,会不会露出窘迫的神色。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林观潮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色,语气从容地回答:“我没有固定的风格,有时候会画油画,有时候也会尝试水彩,偶尔也会用东方的笔墨技法创作。对我来说,艺术没有高低之分,也没有东西方的界限——不同文化背景的艺术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对世界的理解而已。就像圣萨的夕阳,你可以用油画的浓烈色彩去描绘它的绚烂,我也可以用水墨画的留白去表现它的宁静,两种方式不同,却同样能传递出夕阳的美。”
她的话不卑不亢,既没有否定西方艺术,也没有贬低自己的创作,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艺术观,像一把温柔却有力的剑,不动声色地挡回了裘德的轻视。
裘德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吃这么个“软钉子”。
他原本以为,这个来自东方的女孩会像他遇到的其他东方面孔一样,要么局促不安地解释,要么尴尬地转移话题,却没想到她会如此从容地表达自己的态度,还能说出这样有见地的话。
他看着林观潮平静的眼神,那里面没有丝毫怯懦,只有对艺术的坚定与尊重,心里第一次对“东方人”这个标签,产生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
黑色骏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轻轻甩了甩尾巴,发出一声低嘶。
裘德回过神,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林小姐说得有道理,是我狭隘了。没想到林小姐对艺术有这么深的理解,看来是我之前想错了。”
他的语气依旧客气,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轻慢,多了一丝真正的审视——这个叫林观潮的女孩,似乎和他印象里的“东方人”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