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黑看他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心中不禁有些好笑,
但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戏谑,
“我可没吓你,有些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彪哥说带你来这里,你瞧瞧当时,鼻子不是鼻子的,还不想来?”
“难道我身上的是一个吊死鬼?”
马豆豆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惊恐万状的神情。
金老黑面色凝重,
没有立刻回答,
思索片刻后说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长舌鬼怨气极重,若真缠上你,麻烦不小。”
马豆豆一听,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金…金爷,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不想被勒死!”
金老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镇定,
“别急,既然都是兄弟了,就不会不管你了。但要确认是不是长舌鬼,还得用些手段。”
“用什么手段,不会是割手指吧?!”
“啊,那倒不用,你也知道,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事儿你得去问彪哥。”
金老黑枯瘦的指节,
在手机屏上急促戳弄,
泛青的冷光,映得他眼窝凹陷。
“去问彪哥?那就得明早了!”
“那我现在——”
“现在还死不了!先挨着吧!”
金老黑说完,直接躺好,不再理他。
“金爷,您再跟我说说话,我真挨不住!”
“好了!三更半夜学夜猫子叫丧?要作死去后山乱葬岗!”
金老黑骂了一句。
马豆豆被呵得缩回床角,
棉被攥出褶皱。
月光从床缝里漏进来,
在地上,
洇出个惨白的眼。
捱到后半夜,寒气从砖缝里漫上来。
不是腊月的干冷,倒像阴沟里沤了半月的湿寒,顺着尾椎骨往上爬。
马豆豆把自己裹成蛹,
冷汗却把衣服都黏在背上。
方才梦里那口枯井上的鬼舌头,分明在眼前晃,好像正勾着他床头的木杆。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晨。
五点钟,
寺院里那沉郁而悠长的早饭钟声,响了起来,
撕开了淡淡的晨雾。
当……
音波震落檐角残雪;
当……
惊起柏树上栖着的寒鸦;
当……
最后一记轰鸣,撞碎在香炉鼎耳,
供案上三柱线香,突然齐腰折断,
香灰簌簌落在,功德箱的铜锁眼上。
马豆豆没心情去吃饭,
满心焦虑地,
先去找彪哥。
踩过青苔湿滑的石阶,推开彪哥的房门。
屋里空荡荡的,
不见半个人影,
唯有微弱的光线,
从窗户的缝隙间挤进来。
他连忙又去五观堂,里面都是秃头,没有长头发的。
他转过韦陀殿时,
余光瞥见彩漆剥落的弥勒佛——方才供着的明明是檀香,
此刻,
金身眼窝里,
却渗出缕缕青烟,
琉璃眼珠,
在烟霭中,诡异地左右颤动。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菩萨也在起火做饭吗?
他攥着佛龛边的帷幔喘气,
粗麻布吸饱了陈年烛油,
捏在手里,像块将腐的尸皮。
当啷……
不知哪个殿传来铜磬自鸣,
惊得他踉跄撞上经幡柱,
后脑磕到的东,西软绵绵的。
他抬头,
却见十八罗汉里持珠的那尊,
手中的念珠,
不知何时变成了,颗颗干瘪的瞳仁。
“诶呀我的妈呀,这罗汉怎么还有吃上……人眼罗汉果了?”
吓得他赶紧跑出去!
在院子里焦急地寻了一圈,
只见彪哥正静静地伫立在,
那口枯井前,
低垂着头,一脸的沉思状。
那口枯井周围,
缭绕着,
一层若隐若现的雾气,
让人根本看不清井底的情形。
井口边缘布满了,湿滑的青苔,
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还隐隐传来一股刺鼻的腥味,
好像井底,隐匿着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