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裹挟着细沙扑面而来,本该是劫后余生的清新气息,此刻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林灵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砸落沙滩的剧痛,所有感官都死死锁在十几步外那个趴伏在金色沙粒中、气息微弱得近乎消失的身影上。
“胖子——!”
嘶哑的呼喊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心口神核撕裂般的绞痛,那缕顽固的灰白死寂如同冰冷的毒蛇盘踞在核心深处,每一次神力流转都带来迟滞与刺痛。可她全然不顾,白金光芒在掌心明灭不定,纯粹的生命能量不顾一切地涌出,试图探向马红俊。
然而,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那沾染着赤金血痕的衣角时——
“嗡——!”
一股无形的、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力量屏障凭空出现,轻柔但坚决地挡开了她的手掌。林灵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不知何时,一道高挑的身影已静静伫立在马红俊身前。海蓝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深邃的光泽,华贵的神袍无风自动,正是海神岛大祭司,波塞西!她面容沉静如万古深潭,那双仿佛蕴藏着整片海洋的眸子,此刻正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深深凝视着马红俊后背心口处那点微弱闪烁的白金光点,以及缠绕其上的、丝丝缕缕顽固如活物的灰白死寂之气。
“大祭司!”唐三强撑着站起身,声音沙哑,“胖子他…”
波塞西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噤声。她的目光并未离开马红俊,指尖却朝着不远处的海神山方向轻轻一点。
“轰隆…”
低沉而宏大的嗡鸣从海神山深处传来,整座岛屿仿佛都在微微震颤。紧接着,一道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翠金色光柱,如同跨越时空的桥梁,猛地从海神山顶喷薄而出,瞬间贯穿了空间,精准地投射在沙滩上马红俊的身体之上!
“呃啊——!”
昏迷中的马红俊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身体在翠金光柱的笼罩下剧烈抽搐起来!那翠金光芒蕴含着磅礴浩瀚的生命本源,霸道地冲刷着他体内濒临枯竭的凤凰本源,与那侵入骨髓的灰白死寂展开了最直接的碰撞!
滋滋…嗤嗤…
令人牙酸的侵蚀声清晰可闻。翠金光芒所过之处,灰白死寂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翻腾、扭曲,试图抵抗。但这来自海神岛根基、黄金古树最本源的力量显然更胜一筹,一点点地将其逼退、消磨。马红俊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上,竟奇迹般地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红晕,虽然气息依旧微弱得可怜,但至少不再是那风中残烛般的飘摇。
然而,这翠金光芒同样也冲击着他心口处那点维系生机的白金光点——那是林灵的半颗生命神核碎片!波塞西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指尖神力流转,翠金光柱的冲刷稍稍变得柔和了一些,小心翼翼地绕过那点白金,集中力量围剿那些盘踞在四肢百骸、侵入凤凰本源最深处的灰白余毒。
“黄金古树的本源之力…”戴沐白扶着朱竹清,看着那贯穿天地的光柱,虎目中满是震撼。这是海神岛的根基,非生死存亡绝不动用!
“胖子有救了?”宁荣荣在奥斯卡搀扶下,声音带着希冀的哭腔。
林灵紧盯着光柱中抽搐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她看到了灰白死寂被逼退,但也看到了那点属于她的白金碎片在两种至强力量的夹缝中艰难闪烁。心口的神核绞痛越发剧烈,那盘踞其中的灰白死寂似乎因外界同源力量被净化而变得躁动不安,疯狂反噬,试图污染她更多的神力本源。
“唔…”林灵闷哼一声,身体一晃,嘴角再次溢出带着白金光泽的血丝,那血丝中,赫然也缠绕着一丝极淡的灰气!
“灵儿!”唐三立刻注意到她的异状,海神神力下意识探出,想要帮她压制。
“别碰她!”波塞西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严厉,目光如电般扫向林灵,“你神核已被归墟源质污染!外力触碰,只会刺激污染加速扩散,甚至可能引发神力对冲,伤及本源!”
唐三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林灵咬紧牙关,强行站直身体,体内白金神力疯狂运转,试图将那躁动的灰白死寂压制下去。她看向波塞西,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倔强:“他…怎么样?”
波塞西的目光重新落回光柱中的马红俊,沉声道:“黄金古树本源之力,可暂时压制并缓慢净化他体内散逸的归墟余毒,护住心脉,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暂时?”林灵的心猛地一沉。
“只是压制,无法根除。”波塞西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归墟源质,乃宇宙终结法则的具现,是生命法则的天敌。它已深深侵蚀了他的凤凰本源核心。黄金古树的生命本源虽强,却只能延缓其侵蚀的速度,如同以水灭火,火势虽小,根源犹在,一旦水源枯竭…”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那我的生命神力呢?”林灵急切道,掌心白金光芒再次亮起,“我的力量可以对抗它!我…”
“你的力量,现在反而是最大的变数!”波塞西打断她,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林灵心口,“你神核中的污染,比他更重!更核心!它在你本源之中,如同跗骨之蛆,时刻都在试图同化你的生命神力,将其转化为死亡的养料!你若强行催动神力去救他,不仅可能因自身污染失控而将更多的归墟源质渡入他体内,加速他的死亡,更可能让你自己的神核彻底崩溃!”
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灵心头。她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比马红俊还要苍白。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沾染着灰白金血的手掌,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作为生命女神的神位继承者,掌控创生之力,此刻却连救自己最重要的人都做不到,甚至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可能成为加速他死亡的毒药!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奥斯卡的声音带着绝望。
波塞西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那贯穿天地的翠金光柱,又缓缓扫过伤痕累累的史莱克众人,最终落在林灵身上,缓缓道:“黄金古树的力量,可为他续命,争取时间。而你…”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深邃:“归墟源质侵蚀神核,是劫难,亦是…淬炼。若你能在神核彻底被污染同化之前,真正领悟‘生命’与‘寂灭’之间那最本源的界限,掌控那逆转生死、对抗终焉的终极权柄,或许…你不仅能净化自身,更能为他,点燃涅盘之火,焚尽归墟余毒。”
“但这过程,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你的时间,不会比他更多。”
波塞西的话音落下,沙滩上一片死寂。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以及黄金古树光柱笼罩下,马红俊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痛苦呼吸声。
林灵缓缓抬起头,脸上所有的彷徨、恐惧和无力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决绝。她看向光柱中那张熟悉的脸,看着他即使昏迷也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心口撕裂的绞痛仿佛被另一种更灼热的东西取代。
她一步步走向光柱的边缘,在距离马红俊最近的地方,无视了神核中灰白死寂的疯狂反噬带来的剧痛,缓缓盘膝坐下。她闭上眼睛,双手结成一个奇异的手印,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没有催动神力去冲击那污染,也没有试图去触碰马红俊。
她只是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感知,都沉入了自己那颗被灰白缠绕的白金神核之中。去感受那生与死在最本源处的激烈绞杀,去体悟那创生之力在死亡侵蚀下的挣扎与蜕变。
海神岛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却仿佛无法驱散她周身萦绕的那层冰冷阴霾。黄金古树的光辉在她身边流淌,却只能成为她对抗自身劫难的背景。她的身影在巨大的光柱旁显得异常渺小,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唐三等人屏息凝神,看着那个静坐的身影,看着她嘴角不断渗出又瞬间被白金神光蒸腾的、带着灰气的血丝,看着她身体因为承受本源层面的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在与时间赛跑,与死亡角力。为了自己,更为了那个将凤凰之火燃烧到极致只为将她推出深渊的人。
一缕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白金神光,艰难地穿透了心口盘踞的灰白死寂,自林灵结印的指尖悄然溢出,并非涌向马红俊,而是如同守护的藤蔓,温柔地、执拗地缠绕在黄金古树投射下的翠金光柱边缘,仿佛在汲取,又仿佛在共鸣。
波塞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