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的第三天。
皇帝坐在他惯常的位置上，以一种优雅而专注的姿态阅读着一本《高维弦理论与平行宇宙》的学术专着。
碇真嗣则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组装着一个复杂的机械模型。
自从回来后，他就一直有些闷闷不乐——虽然嘴上不说，但皇帝和Revo都看得出来，这孩子在想念创界山的朋友们。
Revo观察了碇真嗣两天，终于在这个午后站起身来。
“我出去办点事。”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晚饭前回来。”
皇帝头也不抬：“别惹麻烦。”
“怎么会呢~”Revo笑眯眯地挥挥手，消失在门外。
两小时后。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皇帝微微皱眉。
这个时间点，不该有人来访，他合上书本，起身走向门口。
然而，当他打开门的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
门外站着一位女性。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深棕色短发，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优美的颈部线条。
五官精致而温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天空，清澈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米色连衣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知性、温柔却又带着隐隐坚韧的气质。
皇帝沉默了足足三秒。
他当然认得出来——这就是Revo性转后的样子。
毕竟他们本质上拥有相同的容貌，只是气质截然不同。
而现在这副模样配上Revo那种温和的气质……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蕴含着无尽疲惫的叹息。
他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平淡到近乎机械的语气对客厅里的真嗣说道：
“真嗣，关好门窗。”
“诶？”正在拧螺丝的碇真嗣抬起头，一脸茫然。
“有珍稀物种……”皇帝顿了顿，纠正道，“不，是有变态回来了。”
“哎？？”碇真嗣更加困惑了，手中的螺丝刀都停在了半空。
“你的核心处理器是不是在哪次实验中短路了？”皇帝重新转向门口的“女性”，面无表情地开口：
“还是说，你对‘可能性’的探索已经扩展到了性别领域？”
“哎呀，真是冷淡的招呼呢。”女性轻笑着：
“让一位女士站在门外，可不是绅士所为哦。”
说着，她优雅地侧身，绕过还堵在门口的皇帝，径直走进了屋内。
“等等——”皇帝刚要阻止，但已经晚了。
碇真嗣在看到这位“大姐姐”的瞬间，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不认识这张脸，但在看到她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熟悉感瞬间涌上心头——那种感觉如此强烈，让他的眼眶都有些发热。
为什么……为什么会想哭？
“你就是真嗣君吧？”女性温柔地在他面前蹲下，那双蓝色的眼眸中满是关切，“初次见面，你好呀。”
那个笑容，那个语气，还有那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碇真嗣的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
他局促地握着螺丝刀，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你……那个……”
“不用紧张哦，”她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动作自然而温柔，“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被摸头的瞬间，碇真嗣感觉全身都软了下来。
这种感觉……好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会这么安心？
皇帝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太阳穴隐隐跳动。
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Revo这家伙性转后的样子天然就和碇唯相似，再加上那种温柔的气质……
对于从未见过母亲的真嗣来说，这种相似度足以触动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在皇帝的预料之中。
只见性转的Revo站起身，走到皇帝身边，非常自然地伸手为他理了理其实完全不需要整理的衣领。
“亲爱的，”她用一种带着甜蜜嗔怪的语气说道，“你真是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家里有客人呀？”
空气凝固了。
“亲……亲爱的？！”
碇真嗣手中的模型零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小嘴张成了完美的o型。
安培拉先生……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皇帝低头看着正亲昵地贴在自己身边的某人，声音平静得可怕：
“Revo，我给你三秒钟时间，停止你的恶作剧。”
“Revo？”女性眨了眨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露出无辜的表情，然后转向已经完全石化的碇真嗣，“啊，忘了自我介绍了。”
她优雅地行了个礼：“初次见面，真嗣君，我叫真奈。”
“我是你神永哥哥的……女朋友哦?”
“女女女……女朋友？！”
碇真嗣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
不仅是因为安培拉先生有了女朋友，更是因为这个女朋友和刚才被叫做“Revo”这件事……
等等，Revo哥哥不是男的吗？！
他的小脑袋彻底宕机了。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完全入戏的家伙，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太了解Revo了——一旦开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真嗣，”他转向还在发呆的男孩，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她确实是Revo，只是今天心血来潮，决定尝试一下‘另一种可能性’。”
“诶诶诶？！”碇真嗣更混乱了。
“别听他的，”真奈——或者说女版Revo——温柔地笑着，“神永就是喜欢开这种奇怪的玩笑，来，真嗣君，我们继续组装模型吧。”
她优雅地在碇真嗣身边坐下，裙摆整齐地铺在腿上。
碇真嗣偷偷打量着她，越看越觉得……亲切？
不对，不只是亲切，而是一种更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在组装mS-06？”真奈饶有兴趣地拿起一个零件，“扎古啊，虽然是量产机，但设计理念很优秀呢。”
“真奈姐姐也懂高达？”碇真嗣惊讶地问道，暂时接受了这个称呼。
“当然，”她眨眨眼，那双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某种程度上说，我和你的安培拉先生可是‘同步率’很高的人呢。”
皇帝：“……”
算了，随他去吧。
反正只要不出格，就当是给真嗣一个特殊的体验。
接下来的时间里，碇真嗣惊讶地发现，这个真奈姐姐什么都懂——从古典音乐到机械模型，从哲学思辨到日常料理，简直就像是一个完美的……
完美的什么？
他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很舒服，很安心。
“真嗣君平时除了组装模型，还喜欢做什么？”真奈温柔地问道。
“听音乐……看书……”碇真嗣小声回答。
“是吗？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
“古典音乐……特别是大提琴曲……”
“真巧，”真奈露出惊喜的表情，“我也很喜欢大提琴呢，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你听过吗？”
“听过！”碇真嗣眼睛一亮，“特别是第一号的前奏曲！”
“对对对，那种如流水般的旋律，每次听都能让心情平静下来呢。”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从音乐聊到书籍，从书籍聊到对世界的看法。
碇真嗣惊讶地发现，和真奈姐姐聊天没有任何压力，她总是能准确地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即使是那些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受。
皇帝在一旁看着，心情复杂。
Revo这家伙，即使是恶作剧，也做得太过认真了，那种温柔体贴的样子，简直就像是……
不，Revo当他以女性形态出现时，那种本就存在的温柔特质被放大了，再加上那张与碇唯相似的脸……
对真嗣来说，这大概是某种意义上的“奇迹”吧。
既然如此……
皇帝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原来是这样。”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甚至可以称之为“温柔”的语气说道，“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饭吧。”
正在偷笑的Revo：“......？”
等等，剧本不对啊？
“真的可以吗？”真奈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皇帝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一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感，“正好，我最近研发了几道……特别的菜式，一直想找个人品尝呢。”
Revo的笑容瞬间僵硬。
他太了解皇帝了。
这个人平时做饭确实很好吃，但当他说“特别的菜式”时……
（等等，上次他说要做特别料理的时候……）
（那之后我在床上躺了三天……）
（不行！绝对不行！）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让你操劳呢？”Revo立刻露出一个“贤惠”的笑容，“亲爱的你平时那么辛苦，从今天起，饭就由我来做吧！我的手艺也相当不错哦！”
皇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必。今天的食材很特殊，需要特殊处理。”
“特殊处理”四个字，让Revo背后冒出冷汗。
“那……那我来帮忙？”
“不用。”皇帝已经转身走向厨房，“你陪真嗣聊天就好，记得保持你的‘人设’。”
最后那句话，充满了恶意。
Revo：“......”
坏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看起来都很正常，色香味俱全。
Revo松了口气——看来皇帝还是有分寸的。
“真嗣，多吃点。”皇帝给碇真嗣夹了一块鱼肉。
“谢谢安培拉先生。”
“真奈，”皇帝转向某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道特制咖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一定要尝尝。”
看着那盘颜色诡异的咖喱，Revo的笑容凝固了。
“看起来……很特别呢。”
“是啊，加了十七种香料，还有一些……特殊配方。”皇帝的语气依然平淡，“都是对身体很好的东西。”
在皇帝“温柔”的注视下，Revo——不，真奈优雅地舀起一勺咖喱，保持着完美的笑容放进嘴里。
下一秒——
即使是意志力惊人的Revo，脸色也瞬间变了。
辣！不只是辣！还有各种无法形容的诡异味道在口腔中爆炸！
“怎么样？”皇帝“关切”地问道。
“很……很好吃……”真奈艰难地咽下去，眼角似乎有泪光，“就是……稍微有点辣……”
“是吗？那再来一点。”皇帝又给她盛了满满一勺。
“不不不，我饱了！”
“别客气，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就这样，在皇帝的“热情款待”下，Revo度过了他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顿晚餐。
晚饭时间，真奈主动进了厨房。
“我来帮忙吧！”她对皇帝说道。
“不用。”皇帝依然拒绝。
“别这么见外嘛，”真奈笑眯眯地说，“好歹让我表现一下‘女朋友’的贤惠？”
皇帝看了她一眼：“我记得某人上次尝试做饭的时候，差点把整个厨房炸了。”
“那是意外！”真奈不服气地说，“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最后还是皇帝做饭，真奈在旁边打下手——主要是防止他搞破坏。
碇真嗣坐在客厅里，看着厨房里两人的互动，心中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安培拉先生，Revo哥哥（虽然现在是姐姐？），还有自己……
就像一个真正的家庭。
晚餐很丰盛，气氛也很温馨。
真奈不时给碇真嗣夹菜，提醒他多吃蔬菜，注意营养均衡。
那种自然的关怀，让碇真嗣有种想哭的冲动。
“对了真嗣君，”真奈突然问道，“你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吗？”
“我……”碇真嗣愣了一下，“不知道……”
“没关系的，”真奈温柔地说，“你还小，有很多时间去思考，不过无论选择什么道路，都要记住——”
她认真地看着他：“做自己就好哦。”
碇真嗣用力点头，将这句话深深记在心里。
饭后，真奈坚持要洗碗。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她笑着说，“做饭的人不用洗碗。”
皇帝没有反对。
碇真嗣想要帮忙，被两人同时制止了。
“小孩子去看电视。”皇帝说。
“真嗣君去休息吧。”真奈说。
夜深了。
“时间不早了，”真奈终于说道，“我该回去了。”
“诶？”碇真嗣露出明显的失落，“真奈姐姐要走了吗？”
“是啊，”她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不过别担心，我会经常来的。”
“真的吗？”
“当然，”真奈认真地说，“我答应你。”
送别的时候，碇真嗣鼓起勇气问道：
“那个……真奈姐姐……”
“嗯？”
“你……你真的是Revo哥哥吗？”
真奈笑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这重要吗？”她反问道，“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是真实的，不是吗？”
碇真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真奈离开后，皇帝和碇真嗣都站在门口，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
“安培拉先生……”
“嗯？”
“为什么真奈姐姐会让我觉得……很熟悉？”
皇帝沉默片刻。
“或许是因为，”他淡淡地说，“她拥有某种你一直在寻找的特质。”
“我一直在寻找的……”
碇真嗣喃喃自语，却说不出那是什么。
他只知道，今天很开心。
比回来后的任何一天都开心。
“早点睡吧。”皇帝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晚安，安培拉先生。”
“晚安。”
深夜，皇帝一个人站在阳台上。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变回来了？”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嗯，”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都看出来了吗？”Revo走到他身边，“那孩子需要这个。”
“即使是假象？”
“谁说是假象？”Revo反问，“我的关心是真的，陪伴是真的，那孩子的笑容也是真的，形态什么的，不过是表象罢了。”
皇帝没有说话。
“而且，”Revo补充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变成那个样子，谁知道性转之后会这么像……大概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你相信命运？”
“我相信可能性，”Revo纠正道，“而这，恰好是其中一种美好的可能。”
两人站在夜风中，谁都没有再说话。
他们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那个孩子脸上的笑容。
那种如获至宝般的幸福表情。
或许，这样也不错。
Revo恢复了平时的轻松语气，“承认吧，你其实也挺享受这种‘家庭氛围’的吧？
“……滚。”
“好好好，我滚。”Revo举手投降，“不过下次我还会来的哦~毕竟答应了真嗣君呢。”
“随你。”
“对了，”临走前Revo回头，“下次别在咖喱里加那些奇怪的东西了。”
“那是你活该。”
“真是的，明明做普通的饭菜就很好吃了……”
声音渐渐远去。
皇帝独自站在阳台上，夜风吹动他的黑发。
“家吗……”
他轻声自语，随即摇了摇头。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无法重来。
但至少……
可以让这个孩子，多体验一些温暖。
即使是以这种荒诞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