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宁立即想起周平说的应该是去年查学子案时,李宣儿和沈沐怀把她堵在京兆府廨那一回。
李宣儿及其表姑一家已经被流放他乡,没想到两人遗留的纠葛却扯到现在,
周平说的这么详细,当初应该就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周平,我的事我去年已经在众人面前说过,现在也就不再和你多言,我只和你说刘慧儿和孔青竹的事。当然,观你行事猜你应该听不进去,听不进去,我还是要和你说一遍。”
“开铺子本就是个笑脸相迎的活,就像你们做驴驿的,都愿意选态度好的车夫……
“先说刘慧儿,她在外经营杂货铺,一来那铺子本就是她父母传给她的,没有让赘婿当门面的道理,二来姚八斗的性子做不来那样的活。他们夫妻二人做各自擅长的事,目的也是为了多挣钱,好好养育孩子。
“至于董良才,经他亲口供述,是他在纠缠刘慧儿,也是他设计让刘慧儿赶不上回村的驴车,为的就是欺辱刘慧儿拿了把柄,后面常做要挟。”
说话间,温清宁一直观察着周平的神色,见他依旧梗着脖子怒视自己,便知他确实听不进去。
然而再听不进去,话还是要说完,孔青竹和刘慧儿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再说孔青竹,她和鱼不活有旧,但那是在嫁给吴留根之前。她被父母强逼换亲,被婆家虐待是真,水性杨花却是假。开食肆,是她要为自己、为女儿挣一条活路。”
“经鱼不活供述,他确实有让孔青竹嫁给她的想法,但孔青竹拒绝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吴留根的,孔青竹没有与任何人有一点私情。周平,你和张林杀错人了。”
周平大怒:“不可能!我回城那天,她衣衫不整,连鞋子都丢了,不是和人鬼混是什么!我们不可能杀错人!绝对不可能!”
“那是因为她险些被鱼不活欺负,奋力逃脱下弄掉了一只鞋子!”温清宁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她冷脸怒斥:“你听风就是雨,不分青红皂白肆意杀人,你以为你是谁!莫说她二人没什么,就算有那又和你周平有什么关系!你若当真正义,你该去寻那些散布流言蜚语的人,去寻那些算计她们的人!说到底你就是欺负她们是弱女子,欺她们身后无人!”
周平浑身一震,耳边突然响起女子的带着哭泣的训斥声。
“周平!我白养了你!他们欺负我没了依靠,连你也跟着他们欺负我!”
“这个家吃的喝的用的,哪个不是我靠着陪笑挣来的!嫌弃我!没有我这个当娘的,靠他们周家人,你早就饿死了!”
温清宁看到周平满脸慌张地四处张望,嘴里小声说着什么,犹豫片刻问道:“周平,你在找什么?”
周平道:“我娘,她又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在房梁上寻找。
沈钧行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周平,你娘为什么要挂在房梁上?”
周平直勾勾的盯着正中间,语无伦次:“她做了错事,觉得没脸……不,她是被他们逼死的!不不!是她不对!都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是她非要出去摆摊,让人家说闲话……”
沈钧行凝神细听,听清楚他了什么后,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让差役上前,低声嘱咐了几句后放他离开。
过了一会儿,那名差役押着张林上堂,又当着他的面把仍在絮絮念个不停的周平拉走。
张林看到周平的样子,面色陡然大变,怎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发病!
他下意识朝离开的周平伸出手,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赶紧收回,转头看向上手,对上一双审视的眼睛。
沈钧行双手扶在桌案上,冷声道:“张林,你和周平杀害孔清竹和刘慧儿的事,周平已经交代清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林舔了舔嘴唇,干脆盘腿坐在地上。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们要是晚一点上家里,就算是知道我和周平杀了人,抓不到我们。可惜,就差那么一步。”
“所以你也承认你和周平杀了孔青竹和刘慧儿的事?”沈钧行又问了一遍。
“周平藏着的东西都被你们发现了,还有什么好不认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呗。”张林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我就知道那个家伙要坏事儿。都交代他把东西扔了扔了,他就是不听。要是没有那两个坛子里的东西。你们就是怀疑,也杀不了我们。盗普通人家的墓,又不会判我们死罪。”
他又叹了一口气,笑着抱怨道:“说来说去这事儿又坏到周平他那个蠢媳妇身上!当初就劝他不要娶那个蠢妇,他就是不听。”
张林认得这么痛快,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沈钧行说道:“你既然承认,那便说说为何要杀孔青竹和刘慧儿?又为何在杀人后,还要挖眼、割舌、缝嘴、剖心?”
张林道:“你们知道我娘子姚五娘的事儿吗?”
“如果你指的是姚五娘之前与人定亲的事,我们从杜家那里倒是听说了一些。”沈钧行道,“姚五娘前面的亲事,与孔青竹和刘慧儿有什么关系?”
张林猛的拔高了声音:“我和周平恨透了这些能说会道的女人!我被继父卖到前岳家做赘婿,每次回村,姚五娘都会寻个没人的地方和我说话,我还以为她是对我有意,在娘子过世后,就和岳父提了续娶的事。
“我本来打算娶了姚五娘后继续留在他家,既能照顾孩子,又能为他养老送终。偏偏那个老东西不知好歹,听我说完要续娶的事儿,当场就要把我撵走。我给他家留了种,老东西就想这么把我撵走,怎么可能?
“就这么僵持了一个月,老东西请了乡长村长做见证,代女休夫,分了我一些钱把我赶了出去。我那时也是个傻的,要是熬一熬,熬死那个老东西,家业不都是我的?算了,假设出来的事再提也没意思。”
张林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道:“有了钱我就想回村去向姚五娘提亲,姚五娘他娘也是个黑心肝。一听我要提亲,什么都不说,当场就收了钱。要不是和杜盛撞到一起,我还不知道他和姚五娘都快要成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