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大娘子捏紧拳头，一副要打死沈若兰为女儿报仇的样子，温清宁缓缓说道：
“宋大娘子，你可知，我朝有明确规定，婆母无权代子休妻。”
宋大娘子一愣，满脸惊讶地望向温清宁：“怎么可能？”
温清宁说道：“你若不信自可去翻阅《大陈律》。只要汤容退不松口休妻，不写下休妻书，沈若兰纵使再不满，都无法直接休掉宋婵娟。”
宋大娘子沉默片刻，忽然更加愤怒。
“这么说果然是沈若兰杀了我儿婵娟！因为女婿不愿意休弃婵娟，所以她干脆把人杀了。
“还有宋书翠，一定是她指使沈若兰杀了我儿婵娟！不对，是宋书翠和沈若兰找沈檀要了杀手，杀害我儿！”
温清宁有些担忧地看着宋大娘子，对程访轻声说道：“她此刻情绪太激动，又上了年纪，不如让她下去休息，先提审别人。”
程访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看向沈钧行：
“武安侯，以您对安陆侯的了解，他有可能像宋大娘子说的那样安排杀手来杀宋婵娟吗？”
沈钧行很想顺着程防的话点头，好让沈檀体验一把县廨大牢一日游。
可为了不干扰破案，沈钧行还是如实说道：“他没有那么疯傻。”
疯傻？这是儿子对老子的评价？
程访嘴角微抽，早就听说武安侯和安陆侯的传闻，如今亲耳听到还真是有些震撼。
不仅仅震撼于沈钧行对其父沈檀的态度，更震撼于安陆侯府的混乱关系。
虽然沈钧行说沈檀做不出安排杀手杀害宋婵娟的事情，可宋大娘子既然已经提到，程访仍旧吩咐差役去趟安陆侯府把沈檀请过来问话。
沈钧行听到程访的吩咐，唇角的笑容昙花一现，看向程访的眼神里透着满意。
“程县尉做的很好，望你今后都能如今日一般不畏强御、刚正不阿、坚定不移。”
程访恭声道谢。
他转头望向宋大娘子，和声说道：
“你怀疑之人，本官都会一一问讯，定会查出杀害宋婵娟的真凶。你先下去休息，莫要再继续悲伤哭泣，再伤了身体，岂不是让亡魂难安。”
程访转向温清宁，恳切道：“可否劳烦郡夫人派两名婢女，从旁照料一二？”
温清宁此行赴宴，为防万一，身边带足了人手，分调两人去看顾宋大娘子自是不在话下。
待宋大娘子被妥善带离，程访随即差人去问发财那头查得如何。得知大夫已查验清楚，便命人先将大夫请来问话。
发财把一小包用方帕包着的药渣放到桌子上。
“这就是汤二娘子熬剩下的药渣，婆子把药渣都倒进泔水桶中，只翻检出这些。”
温清宁伸手拨弄药渣，捏起一块药向大夫问道：“这可是莪术？”
莪术是一种活血化瘀的药材。
大夫说道：“夫人没有认错，莪术有行气破血、消积止痛的功效，能破血逐瘀。”
温清宁眉心紧锁：“产妇可用得？”
大夫面色大变：“万万用不得呀！莪术是‘破血’猛药，会引得产妇大出血！”
“出了月子的产妇能用吗？”温清宁追问。
大夫摇头：“不能，产妇虽然已经出了月子，可创面只是刚刚愈合，依旧十分脆弱。一旦用了莪术，会使才长好的血痂脱落。”
温清宁颔首：“可还有别的发现？”
大夫点点头。
“在那些方帕中，有一条潮湿的方帕和其他不同，经辨闻上面的药渍和这些药渣相符，至于其他已经变干的方帕，上面的药味闻着有些相同，但和这些药渣用药有偏差。”
大夫话音稍顿，斟酌着说道：“只是因为已经干透，又和这潮湿的方帕放在一起，恐有沾染。是以，小人可能会闻错，最好再多找几位大夫辨闻。”
“好。”温清宁看向发财，“可有药方？”
发财回话：“已经问过负责熬药的婆子，她说药材是汤夫人身边的婢女山香拿到大厨房的，她们只负责熬药，没有药方。”
温清宁立刻被那婢女的名字吸引：“这山香应该也是药材吧。如果我没记错，山香具有祛风散寒、行气止痛等功效。”
大夫赞赏地看了温清宁一眼：“夫人说的都对……夫人可懂医理？”
温清宁道：“大夫高看我了，我只了解一些常见药材的药性，如何用药却是一窍不通。”
她正要吩咐发财把山香带来问话，忽然想起程访才是主事人，连忙朝他看去。
程访正一脸认真的听着温清宁问话，感受到她的视线连忙说道：“去将山香唤来。”
大夫等了一会儿，躬身请示：“小人可否退下？”
程访颔首，待人一走，迫不及待地问道：“难道沈若兰当真谋害自己的儿媳妇？”
温清宁看向沈钧行：“夫君可了解她的性子？”
沈钧行沉声道：“一个认不清自己身份的蠢货，不仅锱铢必较，还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我还没有离开侯府前，便知道她不允许身边伺候之人比自己长得好看，否则就会把那婢女寻个丑陋之人嫁了。”
程访听到震惊不已：“我观汤夫人并不是个相貌出众的，难道是年岁渐老的原因？可是，美人即便老了也是美人，否则哪来的半老徐娘之说？”
“和年岁无关，你看到的她和过去唯一的区别就是变胖了。”沈钧行说道。
程访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这位武安侯是个嘴毒之人。
“山香带到。”发财在外说道。
“进来。”
山香是个圆脸的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素着一张脸，穿着老气横秋的衣裙。
看到人的瞬间，程访脑中立即闪过沈钧行说沈若兰不许身边之人比自己好看的话。
他把这话努力挤出脑海，正色道：“你就是山香？”
山香恭敬行礼：“是，婢子山香见过侯爷、郡夫人、县尉。”
砰！
程访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佯装大怒：“你为何下药谋害宋氏！”
正在想事情的温清宁被吓了一跳，眨了眨眼，悄悄吐出一口气。
山香面上不见任何慌乱，却语速飞快地喊冤辩解：“县尉明察，婢子怎么敢谋害二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