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听你在那大放厥……”
沈檀抬手拦下沈若兰要说的话，转头小声叮嘱道：“不要说话，你不是她的对手。”
他看得分明，温清宁此人，从不屑于与后宅女眷纠缠于内帷手段。
她行事更像朝堂上那些历经宦海沉浮的老手，一言一行皆要抢占先机，立于不败之地，让人寻不出、更不敢寻她半分错处。
自他那个孽障娶了这女子进门，连行事作风都变了——不再如从前那般直来直往、硬碰硬地对抗，反倒学会了迂回周旋，虽然依旧缺德就是了。
每到这种时候，沈檀都甚是遗憾，遗憾自己的长孙错过这样的助力。
温清宁对外吩咐：“多搬几个凳子进来。飞英，把泡好的茶送过来，再把二外甥表姐夫汤二公子请进来，趁着人齐，赶紧把事情说清楚，毕竟拖下去，便是我们能受的，二少夫人也受不得。”
二外甥表姐夫的称呼一出，程访与那些差役险些当场笑出来。
这称呼乍一听乱七八糟，可偏偏把汤府和安陆侯府的关系说得明明白白。
一时间，不论是汤家人还是宋家人，都生出几分羞耻。
程访趁机说道：“郡夫人说得有道理，再把宋大娘子请来。”
沈檀看一眼老神在在的沈钧行，脸上神色变幻，带着沈若兰在众人让出的主位坐下。
程访正要去末尾坐下，却被温清宁占了位置，最后在夫妻二人的示意下在次位坐下。
待所有人就位后，飞英带着婢女为众人各上了一杯茶，随后又退了出去。
沈若兰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茶，皱着眉把茶推远，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
温清宁看到她的动作，唇角微抿。
沈檀阴沉着脸：“案情如何？可有人能告知本侯。”
他虽然问的是众人，可目光只盯着沈钧行一个人看。
沈钧行没有说话，好似没有感受到一般，注意力都放在温清宁的身上。
程访在旁边想了想，开口说道：“下官是长安县新任县尉程访，见过安陆侯。侯爷有所不知，今日案子交由长安县廨，是以下官才是主审人。”
沈檀的视线偏移到坐在沈钧行上首的男子，看到程访那比沈钧行还要宽壮的身形，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刚才进屋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儿沈若兰身上，后面又与温清宁对峙，竟然没有注意到程访身上的官袍，以为他是那孽障的随从，没想到竟然是长安县尉。
“程县尉，可否将案情告知本侯。”语气和缓了许多。
程访回道：“案情本不该向老侯爷透露。但今日情况特殊，所涉皆为老侯爷亲眷，下官愿破例一回，将目前已查实的情形说与诸位听。”
随后，他将已掌握的线索一一说明，只隐去了宋婵娟真实的死因，谎称她是遭人下药，导致血崩身亡。
在此期间，沈若兰几次想要开口为自己争辩，皆被沈檀压了下去。
待程访说完，沈檀先前的担忧与紧张缓解下来。
他虽然没有参加过科举，可年少时也曾随大儒学习，对律法也略有了解。
沈檀知道就程访说的下药一事，自己这个长女不会有什么大事，有事的会是别人。
待程访说到汤叔佑逼汤容退休妻另娶时，汤容退蹭的一下站起来，神色焦急地辩解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汤叔佑满脸惊愕地同时说道：“我何时说过要二郎休妻另娶？娶的还是耿家那个和离女？”
程访皱眉看向两人：“二位当真没有说过这些话？”
汤叔佑沉声说道：“我当然没有说过！我虽然不喜欢二郎媳妇的出身，可宋氏既然嫁到我汤家，别管原来如何，那就是我汤家正正经经的上了族谱的儿媳妇。
“而且宋氏入门后，对我和夫人向来恭敬、孝顺，没有做错一件事，更为汤家生下长孙，我就更没有理由让二郎休妻了，而且娶的还是耿家那个和离多次，名声奇差的女人。”
程访语带疑惑：“这就奇怪了。为何朱夏会说到休妻另娶的事，甚至还能说出具体的人？”说话间望向汤容退，眼神锐利。
汤容退咬牙切齿：“那朱夏定是谋害婵娘的真凶！她记恨婵娘给她灌下绝嗣药，又恨我冷落于她。害死了婵娘不说，甚至还将这事栽赃到我头上……当真是可恶之极！”
程访说道：“你说朱夏谋害了宋婵娟，可有证据？”
汤容退叹了一口气：“这事我原本不想说，那朱夏毕竟是婵娘的贴身侍婢，且婵娘做的事也确实欠妥。”
程访催促：“究竟是什么事？你只管说来。”
汤容退说道：“朱夏因记恨婵娘害她不能生育，时常在婵娘耳边说些挑拨我夫妻二人关系的话。为了安婵娘的心，我不得不在她坐月子期间，在她房中留宿。”
程访道：“照你这种说法，那朱夏是在说谎了？”
汤容退斩钉截铁道：“当然！我与蝉娘关系很好。家父也不是那攀龙附贵的人，怎会让我做出休妻另娶的事？更何况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耿家的和离娘子，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汤二郎君，可敢和朱夏当面对质。”
“有何不敢？”汤容退一脸坦荡荡。
程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高声道：“将朱夏带进来。”
汤容退一看到朱夏的身影，率先发难：“贱婢！枉我和婵娘待你不薄！你害死蝉娘，还污蔑于我，当真是可恶至极。”
朱夏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弄懵了：“二公子？”
程访说道：“朱夏，你为何要说谎？你家二公子说，他从未和你说过那些话！”
朱夏连忙否认：“我没有说谎，真的是二公子和我说的。二公子那几日心情都不好……”
汤容退大声叱喝：“还在胡言乱语！你不过一个下贱的婢女，我便是心中郁闷，也犯不着和你说！”
“二公子明明说过，怎么能不承认？”朱夏急得直哭，满脸无助和绝望，“我真的没有说谎！二少夫人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我没有下药！”
温清宁忽然开口说道：“朱夏，你可认得那位和离多次的耿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