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在通话:
“1号同志,那你觉得该让那个人进入专案组吗?”
“有个成语叫请君入瓮,人家自己愿意进来,都不需要请,何乐而不为?这是他自找的。”
“可是,他势头这么猛,万一真的又给他破了这三个案,那他不是得上天了?”
“你是被他吓坏了吧,这三个案子中的任何一个,目前破案的可能性都连百分之一都没有,三个案子同破,概率就变成多少了?万分之一对吧,你难道认为他能完成万分之一的奇迹?”
“可是,我还是心惊肉跳的,感觉他有点无所不能了。”
“放心吧,我说的,这是一个必死的大坑,谁来都会被坑死,聪明的人恨不得找借口,退得一步是一步,他倒好,给林守东直接拉进来当助手,那就是打算一起被坑的意思了。”
“他不是施书记的红人吗,如果真的有坑,施书记会答应吗?”
“你也想得太简单了,不就是刚好赶上了而已吗?如果当时没有他,施云浩这次下乡会有点下不来台,所以多看他几眼,
但培养一个干部,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全省光是各市县的党政领导就有多少人了,一个派出所所长,过十天半月,施云浩还能记得他是谁?
何况,省委能下三月破案的死命令,一方面真是被中央逼急了,另一方面显然也对破案的难度估计不足,把陆源这样的所谓能人放进专案组,增加破案几率,他们只会高兴,应该也没想到这是个坑。”
“所以,这次如果他不能破案,能借机修理一下他了吧?”
“看省委和省厅决心这么大,没破案的话,整个专案组,甚至整个县党委政府都极够喝一壶的,林守东本来就是叫来承担主要责任的,那他的助手能躲得了吗?”
“最好是把他们都开除出警察队伍,我现在每次看报纸都有心理阴影。”
“怎么说呢,听说公安时报也准备对他进行专访,他目前是红透半边天了。但是,这种人捧得太高了,一旦摔下来也会很惨的。”
“越惨越好,我就想看到他摔得粉身碎骨。”
……
黄府县城东派出所。
副所长曲平坐在所长办公室里的沙发上,一脸的不解:“陆源啊陆源,你真是……太年轻了,你说你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不多想想,再多想想……”曲平连续用食指敲着自己的脑袋,意思是动动大脑。
“想什么?”陆源反问。
这次破了出租车司机团伙的案子,曲平从一开始对陆源有所怀疑到最后心服口服只用了三天时间。
所以,他心里确实有点着急。
曲平当副所长,是靠熬熬出来的,这是他第一次立功,他年纪不轻了,这辈子能在退休前混上个正科级就满意了。
这次,他终于成了二级警督,目标不远了。
所以,他特别不希望陆源离开这里趟那个浑水。
但是又觉得有些东西不能明说,只能暗示。
“你呀你,我跟你说,想破案,以后大把机会,现在嘛,不要去抢林守东的风头了,人家林守东是破案专家,早就放话说,三案早用他不会变成悬案,这次真用他了,那不就是他的好机会吗,你何必跑去当他的助手,抢他的风头呢?”
“有道理。”陆源点点头。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不能抢人家老公安的风头。”
“但是,他出风头了吗,昨天不是挨批评了吗,挨批评了才想到了我,这是把我当兄弟,我得去。”
曲平急道:“陆源,你……你这真是急死人了。”
陆源笑道:“曲副,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也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是兄弟有难,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曲平道:“你这不就是意气用事了吗?”
陆源道:“是,经常意气用事,可能会后悔,但如果一辈子从来不曾意气用事过,那以后一定也会后悔,要不,血为什么会是热的?因为血要用来沸腾自己。”
这句感慨其实是有心理基础的。
上一世,他一直在忍气吞声,告诉自己不要感情用事。
结果,他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最后,他才知道,原来过于冷静就是冷血,而冷血会让自己丧失人性。
但纵然如此,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冷静,以至于激愤至身亡,为自己的“理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所以,不能以冷静之名,让自己丧失热血,丧失人性。
曲平只有苦笑。
他不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是用一条命换来的感慨,还以为年轻人只是好作惊人语,是不够成熟稳重的表现而已,毕竟没经过社会毒打的年轻人,大概是很难完全学会克制的。
冷静劝说无效,曲平又想要保持中老年人的冷静,不好直接激情劝说,只得带着惋惜而去。
他想,也许,年轻人只有通过自己付出惨重代价后,才懂得冷静理智的真正价值。
……
晚上,林守东又像往常一样,快十一点了才回到家。
他在取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先开了,是宁雪过来打开的。
通常这个时间点,宁雪都是穿好了睡衣躺到床上了,出来给林守东开门这还是第一次,林守东有点惊讶,仔细一看,宁雪的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的样子。
他心里明白,宁雪很可能已经知道他挨批评的事了,心头一缩。
作为男人,在职场上无论受到多少委屈,都不太愿意回家说,所以昨天回来时,他明明是显得若无其事的。
他换上拖鞋,宁雪把门关上,他刚想说话时,宁雪把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林守东苦笑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没想到,宁雪又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
林守东道:“你这是怎么了?”
宁雪道:“怎么了,林守东,我想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能忍我打你几巴掌……”
一面说,一面有眼泪在眼窝里打转。
“林守东,你的血性呢,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为什么不会生气了?
为什么明明不是你的错,在你受到恶意批评的时候,你却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你告诉你,你为什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
宁雪说着,眼泪终于像断了线一样,哗哗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