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顶端的灯盏又爆了一盏,幽蓝火焰在风里打了个旋儿,坠地时溅起几点火星,正落在秦千风手背上。
刺痛顺着神经窜进识海,他喉间溢出闷哼——那道冰冷意识已漫过屏障,正像蛇信子般舔舐他的神识边缘。
\"金纹核心,凝!\"他咬碎后槽牙,舌尖的血腥味突然浓烈起来。
腕间金纹陡然亮起,在识海深处勾勒出金色锁链,将那团翻涌的黑雾暂时拦在意识海中央。
可锁链刚成型便发出脆响,黑雾里伸出数根触须,轻易便将金链绞成碎片。
秦千风额头沁出冷汗,后颈的镇魂符突然发烫。
那是林婉儿三天前趁他不注意贴的,当时他还笑她多事,此刻符纸灼烧的痛感却像一根定海神针,将翻涌的识海压下三分。
他猛地睁眼,看见高瘦男子正将最后一块水晶塞进阵眼,金纹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却也照见了从祭坛西侧跑来的青影——
白璃的裙角沾着草屑,发簪歪在耳后,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她腰间的命契符在剧烈震动,红绳几乎要勒进皮肉。\"千风!\"她喊了一声,又慌忙捂住嘴——祭坛上的高瘦男子和无眼女人同时转头,她立刻闪进灯树后,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秦千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感觉到白璃的灵力波动,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与他识海里的黑雾形成鲜明对比。
趁高瘦男子转回身子的瞬间,白璃抛出个锦盒,银链在半空划出弧光,\"灵心锁!\"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能锁外来识体半个时辰!\"
锦盒落在秦千风脚边,他弯腰捡起时手指顿了顿。
黑雾此刻正顺着他的视神经攀爬,他甚至能\"看\"见那东西的形状:无数重叠的瞳孔,每只瞳孔里都映着扭曲的星图。
如果现在锁上,确实能暂时脱困,但......他想起三天前截获的议会密信,上面写着\"宿主需主动接纳本源意识\"。
若此时用了灵心锁,反而会暴露异状。
秦千风将银链塞进袖中,指尖触到链身的冰凉,像摸到了一把藏好的刀。
他抬头时正迎上高瘦男子的目光,立刻垂下眼,用矮个子的粗哑嗓音道:\"阵眼快撑不住了。\"高瘦男子\"嗯\"了一声,继续往阵中注入灵力——他没注意到,秦千风藏在袖中的手,正缓缓攥紧。
祭坛中央的金纹突然发出蜂鸣,所有灯盏同时亮起,将众人影子拉得老长。
无眼女人的眼窝蠕动得更剧烈了,黑虫顺着她下巴往下爬,在青石板上留下湿滑的痕迹。
高瘦男子的声音混着金纹的嗡鸣,像从井底传来:\"宿主融合仪式,正式开启。\"
秦千风的心脏跳得极快。
他早从柳青萝那里打听到,议会每年只选三个宿主,而能走到仪式这一步的,都是被高维意识\"看中\"的容器。
此刻金纹正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道黑雾的兴奋——它在期待,期待这副身体完全敞开,任它占据。
\"机会来了。\"他在心里默念,任由金纹爬上胸口。
识海里的黑雾突然加速,几乎要漫过他的意识之墙。
他闭目凝神,金纹在眼皮内侧投下光斑,恍惚间看见林婉儿在药庐里熬药的侧影,白璃蹲在山包上画追踪符时沾了墨迹的手指,还有柳青萝甩着逆魂印说\"这招能破万法\"时扬起的眉。
\"想看我的记忆?\"秦千风突然在识海里开口,声音震得黑雾一阵摇晃,\"那就看好了。\"金纹在识海深处翻涌,竟织成一幅流动的画卷:十岁那年他在高尔村后山摔断腿,母亲秦氏背着他走了二十里夜路找郎中;十二岁被邻村孩童围殴,父亲秦康举着锄头冲过来时,裤脚还沾着泥;十五岁在形意门练拳,师父拍着他肩膀说\"这孩子的骨,是块硬铁\"......
黑雾的触须在画卷前顿住了。
秦千风能感觉到它的困惑——它或许见过太多宿主的记忆,却没见过如此鲜活的、带着体温的人间烟火。
画卷里突然出现林婉儿的玉坠,暖玉贴着心口的温度;白璃的追踪符,墨香混着松烟;柳青萝的逆魂印,咒文里藏着的医道仁心......这些碎片像尖刺,扎进黑雾柔软的核心。
\"不够。\"秦千风咬破舌尖,鲜血在识海里绽开,\"你不是要夺舍么?
那便看看,我为何值得被夺。\"他指尖在识海虚空中划出一道光,那是白璃通过命契符传来的引导——两人同修的《同心诀》此刻化作一根银线,将他的意识与白璃的灵力相连。
\"命运具象化!\"
秦千风低喝一声,识海里的画卷突然凝实。
黑雾发出尖锐的嘶鸣,它想退,却被金纹锁链牢牢捆住。
白璃的灵力顺着银线涌来,在画卷边缘织出金色纹路,将黑雾一点点压进记忆深处。
最后一刻,黑雾里传来一声不甘的嘶吼:\"你会后悔的......\"话音未落,便被记忆幻境彻底吞没。
祭坛上的金纹突然暗了三分。
高瘦男子猛地抬头,无眼女人的黑虫也停止了蠕动。
秦千风睁开眼,额角的汗滴落在胸前,却笑得极轻——他能感觉到,识海里那团黑雾已被封印在记忆幻境最深处,像被装进了一个永远打不开的匣子。
\"仪式完成。\"高瘦男子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盯着秦千风胸口突然浮现的淡蓝色印记,\"宿主确认,授予星痕印记。\"
秦千风垂眸,看着那枚闪烁的星芒。
他早让柳青萝在金纹里动了手脚,此刻指尖轻轻一触,印记表面便泛起几不可察的涟漪——反向追踪器已经启动,议会的高维能量波动,正顺着这道印记,源源不断传向他藏在袖中的灵心锁。
\"谢大人。\"他低头行礼,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
高瘦男子和无眼女人对视一眼,转身走向祭坛后方的石门。
无眼女人经过他身边时,黑虫突然集体尖叫,她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跟着高瘦男子消失在门后。
秦千风刚要松口气,身后突然传来皮靴叩地的声音。
他转身,看见一名穿玄色锦袍的执事,腰间挂着三枚玉牌——那是能直见长老的令牌。
执事的目光扫过他胸口的星痕印记,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阁下,议会长老想亲自见您。\"
晚风掀起祭坛边的蔓藤,秦千风望着执事身后黑洞洞的石门,忽然想起高尔村老人们常说的话:\"最甜的蜜,往往藏在最毒的蜂巢里。\"他整理了下衣襟,抬头时眼底一片清明:\"有劳带路。\"
执事转身走向石门,秦千风跟在后面,袖中的灵心锁贴着皮肤,凉得刺骨。
他望着前方执事的背影,忽然听见识海里传来细微的动静——被封印的黑雾,似乎在记忆幻境里,轻轻碰了碰那幅他与林婉儿在药庐熬药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