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湿气顺着石缝渗进来，阿楚踢开脚边半块骷髅头，骨渣在石板地上滚出清脆的响。
“看来这次抽中了中世纪副本。”她扯了扯被血渍黏住的袖口，目光扫过穹顶垂下的锈蚀铁链。
晏辰正踮脚研究石壁上的拉丁文涂鸦，闻言回头时额前碎发沾着灰：“看这驱魔阵的磨损程度，应该是莫林神父初次镇压莉莉丝的那间地窖。”
铁链突然剧烈震颤，带着挂在末端的铁笼撞向石壁。
铁笼里传来指甲刮擦木头的声响，像有人在用钝刀锯着湿海绵。
阿楚瞬间挺直脊背，手肘在背后精准戳中晏辰的腰：“经典名场面预警，准备应援。”
阴影里缓缓爬出个佝偻的身影，破烂的修士服下露出青灰色的皮肤，脖颈以违背骨骼构造的角度向后弯折。
“是被附身的见习修士。”晏辰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像藏了两盏探照灯，“接下来该说‘主啊，为何遗弃我’了。”
果然，那身影抬起头，腐烂的嘴唇咧开，发出混杂着孩童与老妪的诡异声线：“主啊，为何遗弃我？”
“来了来了！”阿楚激动地攥紧拳头，用气声跟着念，尾音还不自觉带了点颤。
就在这时，地窖入口传来沉重的木门开合声，穿黑袍的莫林神父举着十字架走进来，银质圣像在火把光里泛着冷光。
“赞美主，撒旦退散！”老神父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橡木。
阿楚立刻推了晏辰一把，两人猫腰躲到石棺后面。
“快看他左手的戒指，”晏辰扒着棺盖边缘，声音压得更低，“道具组居然还原了家族纹章，细节控一本满足。”
阿楚正想接话，那被附身的修士突然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有新的灵魂在发抖呢。”
莫林神父猛地转头，十字架的阴影恰好罩住石棺的缝隙。
阿楚和晏辰瞬间屏住呼吸，看着神父花白的胡须在火把里飘动。
“出来吧，迷途的羔羊。”老神父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带着奇异的蛊惑，“撒旦的爪牙不该藏在神圣的阴影里。”
晏辰对着阿楚做了个口型：他被影响了。
阿楚回了个了然的眼神，悄悄摸出藏在靴筒里的应急手电筒——这是他们穿越百次总结出的生存法则，现代科技有时比圣水管用。
“莫林神父，您的念珠歪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地窖里格外清晰。
老神父的动作僵住，低头看向缠绕在手腕上的念珠，果然有颗骷髅头坠子滑到了外侧。
被附身的修士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醒烫到。
“oops。”阿楚耸耸肩，对着目瞪口呆的神父露出标准营业微笑，“强迫症看不得这个。”
晏辰适时补充：“我们是来协助您的，从东方来的‘灵媒协调员’。”
他特意加重了“协调员”三个字，同时悄悄打开手电筒开关，将光束调到最弱档藏在掌心。
莫林神父的眉头拧成绳：“东方？从未听说教会有这样的职位。”
“时代在进步嘛，”阿楚打了个响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捂住嘴，“Sorry，我的意思是，主的光辉无处不在。”
被附身的修士突然扑过来，指甲在离阿楚脸颊三寸处被无形的屏障弹开。
晏辰趁机按下手电筒开关，强光瞬间刺破黑暗。
修士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在光柱里蜷缩成一团，皮肤冒出白烟。
“Awesome！”阿楚忍不住欢呼，看着修士身上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
莫林神父却突然举起十字架对准他们：“你们身上有不属于上帝的气息。”
阿楚脸上的笑容僵住：“不是，神父您听我解释，这是LEd光源，节能环保的——”
她的话没能继续，因为修士突然从地上弹起，像只蝙蝠般扑向神父的后背。
晏辰拽着阿楚往石棺后缩，眼看着神父被按在石壁上，黑袍下摆渗出深色的液体。
“剧情好像加速了。”阿楚盯着神父挣扎的手指，那些指节正在以诡异的角度扭曲，“原着里他应该能撑到黎明。”
晏辰突然指向神父的领口：“看那个吊坠，不是教会发的圣物。”
昏暗中，一枚蛇形银坠正从神父的黑袍里滑出来，蛇眼镶嵌的红宝石闪着妖异的光。
被附身的修士看到吊坠，突然发出恐惧的呜咽，身体像被抽走骨头般软瘫在地。
莫林神父喘着粗气站直身体，抬手按住脖颈上的蛇形坠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清明。
“你们到底是谁？”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这段剧情在原着里从未出现过。
“我们是……”晏辰刚要开口，地窖顶部突然传来木板断裂的声响。
碎木屑混着泥土砸下来，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
有人在洞口喊了句什么，声音被风声撕碎，只能隐约辨认出是法语。
莫林神父脸色骤变，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陶罐扔向他们。
陶罐在阿楚脚边裂开，里面滚出几颗裹着朱砂的糯米。
“沿着东边的密道走。”神父的声音压得极低，同时用脚将糯米扫成个奇怪的图案，“别相信任何人的忏悔。”
他话音未落，洞口突然垂下一根麻绳，紧接着跳下来个穿猎装的年轻男人，腰间别着银匕首和桃木剑。
“兰斯洛特骑士？”阿楚低呼出声，这人是原着里后期才出场的驱魔师，“他怎么会在这里？”
兰斯洛特显然没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他举着剑指向莫林神父：“异端，终于找到你了。”
莫林神父冷笑一声，突然扯开黑袍，露出里面绣满符文的内衬。
那些符文在火把光里流转着红光，竟与刚才修士身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看来教会的走狗比我想的来得早。”神父的脸在光影里忽明忽暗，“莉莉丝的封印，你以为凭你们就能守住？”
兰斯洛特的剑尖微微颤抖：“你用活人献祭加固封印，简直是亵渎神明！”
“不然呢？”莫林神父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石窖里撞出回音，“你以为那些被附身的人，真的是被恶魔选中的吗？”
阿楚悄悄碰了碰晏辰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剧情彻底跑偏了啊。”
晏辰正盯着神父后腰的位置，那里的衣料下似乎藏着什么硬物：“他好像在保护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被遗忘在地上的修士突然抽搐起来，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有无数条小蛇在游走。
兰斯洛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就在他分神的瞬间，莫林神父突然冲向东边的石壁。
他用手掌按住块松动的石头，石壁竟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想跑？”兰斯洛特立刻追上去。
阿楚拽着晏辰跟在后面，刚钻进洞口就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密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无数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颗头颅，眼眶里嵌着发光的绿宝石，正幽幽地盯着他们。
“我的天。”晏辰忍不住伸手去摸最近的一颗头颅，指尖刚碰到宝石就被烫得缩回手，“这些宝石是活的。”
阿楚突然捂住鼻子：“闻到没？像福尔马林的味道。”
她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石块摩擦的声响。
回头一看，密道入口不知何时已经关闭了。
兰斯洛特的怒吼声被隔绝在外，只能听到隐约的撞击声。
“现在怎么办？”阿楚看着眼前岔路，左边的通道飘着白雾，右边则传来水滴的声音。
晏辰蹲下身检查地面，那里有串新鲜的脚印，一直延伸向左边的白雾。
“跟着莫林神父的踪迹。”他指着脚印边缘残留的银粉，“这是他刚才陶罐里的东西。”
两人刚走进白雾，就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阿楚猛地回头，手电光扫过之处，只有空荡荡的通道。
“幻觉？”她喃喃自语，突然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
低头一看，竟是只从石壁里伸出来的手，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
“amazing。”晏辰迅速从背包里翻出瓶矿泉水泼过去，那只手立刻缩回石壁，留下道焦黑的痕迹。
“原来圣水的替代品是矿泉水。”阿楚若有所思，“早知道多带几箱过来。”
他们在白雾里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突然出现微光。
走出雾区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愣住了。
那是间圆形的密室，中央摆着个石制祭坛，上面躺着个双目紧闭的少女，正是原着里被莉莉丝附身的女主角。
而莫林神父正站在祭坛边，手里拿着把银匕首，刀尖闪着寒光。
“他要干什么？”阿楚捂住嘴，差点喊出声来。
晏辰却注意到少女脖颈上的蛇形吊坠，与刚才神父佩戴的一模一样。
“等等，”他拉住想要冲上去的阿楚，“看祭坛周围的符文，这不是献祭仪式，是转移咒。”
莫林神父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复杂：“你们果然不是普通人。”
他举起匕首，却没有刺向少女，而是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鲜血滴在祭坛上，那些符文立刻亮起红光，将少女笼罩其中。
“莉莉丝的意识必须找到新的容器。”神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否则整个村庄都会变成地狱。”
阿楚突然想起原着里的细节：“所以被附身的从来不是少女，而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密室的石门突然被撞开。
兰斯洛特带着一群穿着教会服饰的人冲进来，为首的是个戴红帽的主教。
“抓住这个异端！”主教声嘶力竭地喊道，手指却悄悄向祭坛方向勾了勾。
莫林神父突然大笑起来，他张开双臂，任由教会士兵将自己按住：“你们以为赢了吗？莉莉丝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落在阿楚和晏辰身上：“记住，恶魔最擅长的不是伪装，是忏悔。”
就在这时，躺在祭坛上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一片漆黑。
她坐起身，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用莫林神父的声音说道：“游戏才刚刚开始。”
阿楚和晏辰同时后退一步，手电光在少女脸上晃过，照亮她脖颈上那枚蛇形吊坠——红宝石的蛇眼里，映出的竟是主教那张扭曲的脸。
兰斯洛特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举着剑转向主教：“是你？”
主教脸上的慈祥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笑容：“没想到吧，最虔诚的信徒，往往是恶魔最好的容器。”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的瞬间，密室里所有的符文都失去了光彩。
少女尖叫着倒在祭坛上，身体抽搐不止。
莫林神父趁士兵分神的瞬间挣脱束缚，他扑向主教，两人扭打在一起。
混乱中，那只黑色的盒子掉在地上，滚到阿楚脚边。
她下意识地捡起来，盒子表面的温度低得像冰块。
“快扔掉！”晏辰大喊着扑过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盒子在阿楚掌心自动打开，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旋转的黑暗。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吸进去，耳边响起无数重叠的声音，有忏悔，有尖叫，还有低低的啜泣。
“看清楚了吗？”莫林神父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每个驱魔师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
阿楚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还站在密室里，手里的盒子已经合上了。
兰斯洛特正用剑抵着主教的喉咙，而莫林神父则站在祭坛边，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少女。
少女眨了眨眼，迷茫地看着四周：“我……这是在哪里？”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又似乎有什么地方彻底改变了。
晏辰走到阿楚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还好吗？”
阿楚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盒子，突然发现上面的花纹和莫林神父戒指上的一模一样。
“我们好像发现了个大秘密。”她低声说，眼角的余光瞥见兰斯洛特腰间的玉佩，那上面刻着的图案，和密室墙壁上的符文如出一辙。
莫林神父突然转过头，对他们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他抬手看了看天色，外面已经泛起鱼肚白：“天亮了，恶魔该回到阴影里了。”
少女被兰斯洛特扶起来，正好奇地打量着阿楚和晏辰：“你们是谁？”
阿楚刚要回答，就感觉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
密室的墙壁上裂开道道缝隙。
“看来我们该走了。”晏辰拉着阿楚的手，目光扫过那些正在消失的符文。
阿楚把那个黑色的盒子悄悄塞进莫林神父手里，在他惊讶的目光中眨了眨眼：“物归原主。”
他们转身走进正在消散的白雾里，身后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混杂着莫林神父低沉的叹息。
当雾气彻底散去时，密室里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踪迹，只有祭坛上残留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在晨光里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兰斯洛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困惑地挠了挠头：“刚才那两个人呢？”
莫林神父握紧手里的盒子，抬头望向窗外的朝阳，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少女突然指着石壁上的某处，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歪歪扭扭的中文涂鸦。
“那是什么意思？”她好奇地问。
兰斯洛特凑过去看了看，摇了摇头：“不知道，像是某种东方的符咒。”
只有莫林神父知道，那两个字念作“路过”。
而此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一滴水珠从石缝里渗出来，落在地上，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