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温柔地裹着七侠镇,同福客栈大堂里灯火通明。
傻妞灵活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跳动,投射出的全息光幕悬浮半空,上面飞快滚动着【家人们晚上好!今天有啥新活儿?】、【龙哥呢?出来挨打!】之类的字样。
“哎呀,家人们,稍安勿躁撒!”佟湘玉操着陕西腔,笑眯眯地对着光幕挥手,手指上还沾着点心的碎屑,“小郭在灶房帮李大嘴研究新菜式,龙傲天在后院捣鼓他那个‘宇宙无敌超级防御机关’,说是要给客栈再加个保险杠,厚礼蟹,额看他是要把后院拆喽!”
白展堂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平板刷着视频,闻言眼皮都没抬:“掌柜的,你就让他折腾呗,反正拆坏了他自个儿掏腰包赔,稳赚不赔的买卖。再说了,他那点三脚猫的机关术,也就唬唬燕小六。”
后院方向猛地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整个客栈仿佛都跟着颤了颤。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心疼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瓜子盘扔出去,“白展堂!你个乌鸦嘴!”
郭芙蓉提着锅铲就从后厨冲了出来,吕秀才紧随其后:“咋的了?地震了?my god!芙妹小心脚下!”
“厚礼蟹!小小失误!毛毛雨啦!”龙傲天灰头土脸地从后院门探进半个脑袋,塑料普通话混合着粤语,发梢还冒着可疑的青烟,“能量输出阀,小小地,调皮了一下下啦!”
“调皮你个锤子!”祝无双叉着腰,一脸嫌弃,“师兄!管管你妹夫!后院那棵老槐树,枝丫都让他崩秃噜皮了!放着我来收拾都比他强!”
白展堂慢悠悠放下平板,对着光幕挤眉弄眼:“瞧见没家人们?这就是典型的,技术不够,动静来凑。回头让他给大家表演个胸口碎大石,权当赔罪了。”
【龙哥又翻车了?哈哈哈!】
【胸口碎大石+1!】
【想看无双姐姐rap吐槽龙哥!】
阿楚正懒洋洋地靠在晏辰肩头,指尖缠绕着他一缕垂下的发丝,闻言噗嗤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促狭:“辰哥,你说龙哥这机关术,到底是防御外敌,还是谋杀亲……咳,谋杀后院花花草草啊?”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指尖调皮地滑过晏辰的喉结。
晏辰捉住她作乱的手,低头在她掌心印下一吻,嗓音低沉含笑:“夫人此言差矣,龙兄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动静越大,威慑力越强,对吧龙兄?虽然惊的主要是自己人。”
他抬眼看向龙傲天,眼中满是戏谑。
龙傲天脸皮抽了抽,正要回怼,铁蛋浑厚的东北腔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插了进来:“艾玛,老板老板娘,恁俩这情话技能点满了吧?齁甜齁甜的,傻妞,快给我记下来,回头咱也学学。”
傻妞手指在虚空中一点,一段《最炫民族风》的前奏突然在客栈里魔性地响起:“学个铲铲!铁憨憨,你先把上次说给老娘买的火锅底料兑现了再扯犊子!”
铁蛋立刻凑过去,金属手指笨拙地想搭傻妞的肩膀:“哎哟喂,媳妇儿,火锅底料算啥,等会儿哥给你整全套的,鸳鸯锅,微辣加菌汤,再配上哥珍藏的82年机油……”
“滚!”傻妞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
这充满烟火气与科技感的日常笑闹,如同客栈里温暖的底色。
恰在此时,客栈门口的光线毫无征兆地扭曲、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连全息光幕上滚动的弹幕都诡异地卡顿了一下。
一个身影毫无声息地出现在门槛之内。
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众人刚刚才看见。
那是个女子,身形瘦削得惊人,裹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和质地的破败宫装,裙摆撕裂,沾满干涸的泥泞与可疑的深褐色污迹。
她披散着纠结如枯草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惨白尖削的下巴。
最刺目的,是她死死抱在怀里的一个物件——一个尺许见方的玄黑色木匣,匣身雕刻着繁复狰狞的蟠龙纹,透着一股沉甸甸的不祥与古老。
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与尘土混合的陈旧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客栈里的饭菜香。
“嗬…嗬嗬……”
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嘶哑的喘息,身体摇摇欲坠,却像钉在了原地。
连李大嘴从厨房探出的大脑袋都僵住了,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佟湘玉手里那把金贵的瓜子,“哗啦”一下全撒在了她新换的织锦缎子鞋面上,她也浑然不觉,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
“喂!你谁啊?打尖还是住店?”燕小六最先反应过来,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刀,同时另一只手摸向快板,声音却有点发虚,“这、这造型挺别致啊!报上名来!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啊不是!”
那女子仿佛被他的声音惊动,猛地抬起头!
乱发向两边滑开,露出一张布满污垢、憔悴不堪却依稀能辨出昔日姣好轮廓的脸。
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眼白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却异常漆黑、空洞,直勾勾地穿透众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面翻滚着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疯狂。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佟湘玉身上(或者说,是佟湘玉身后那个象征同福客栈核心的柜台),喉咙里的嘶喘变成了尖锐、破碎、如同夜枭啼哭般的厉啸:
“九族…尽灭!全…死光了!都死了!哈哈哈…都死了!”
她狂笑着,眼泪却混着脸上的污浊滚滚而下,在肮脏的皮肤上冲出两道沟壑,“就因为它!这个…这个吃人的东西!招祸的东西!”
她疯狂地拍打着怀里的黑木匣,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仿佛那不是木匣,而是仇人的头颅。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心疼地看看地上的瓜子,又惊恐地看着那疯女人,“你…你莫要拍咧!莫要拍咧!有话好好说!展堂!展堂!”
白展堂早已闪身挡在佟湘玉身前,指尖内力暗凝,神色凝重:“这位…姑娘?冷静!有话好好说!先把那匣子放下!葵花点穴……”
那疯女子像是被“放下”二字彻底刺激,猛地将匣子往自己怀里更深处一塞,仿佛那是她最后的骨血,身体却因这剧烈的动作而剧烈摇晃,眼看就要栽倒。
离她最近的佟湘玉下意识伸手想去扶她端着的空茶盘(刚才被撞翻了),口中惊呼:“小心!”
变故陡生!
那疯女子似乎误解了佟湘玉伸向茶盘的手是冲着她怀里的匣子而来,枯瘦如柴的手臂闪电般挥出,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五指成爪,直抓佟湘玉面门!
动作竟是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癫狂杀意!
“掌柜的!”白展堂目眦欲裂,再顾不得点穴留手,身形如鬼魅般切入,指尖疾点女子手臂要穴,另一手去格挡她的利爪。
“哗擦!”白敬琪反应也是极快,几乎是本能地摸向腰间那把擦得锃亮的左轮手枪。
吕青橙惊呼一声:“敬琪哥别!”
就在白展堂指尖即将触及女子手臂的刹那,她怀里那个一直沉寂的玄黑木匣,骤然爆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波动!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低频震颤。
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脑海,又像沉重的磨盘碾过灵魂。
离得最近的白展堂首当其冲,闷哼一声,点出的手指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指尖剧痛,凝聚的内力瞬间溃散!
他整个人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弹开,“蹬蹬蹬”连退七八步,后背“砰”地撞在柜台上,震得柜台上的算盘、砚台一阵乱跳。
佟湘玉心疼得脸都扭曲了:“额滴百年老榆木柜台啊!”
正准备拔枪的白敬琪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重锤在后脑勺狠狠砸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握枪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客栈内炸响!
“青橙小心!”吕秀才魂飞魄散。
子弹擦着吕青橙的辫梢呼啸而过,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钉在她身后不远处一根支撑房梁的朱漆柱子上,木屑纷飞,留下一个狰狞的弹孔!
吕青橙小脸煞白,愣在原地。
【卧槽!真开枪了?!】
【柱子!柱子没事吧!】
【这疯女人什么来头?自带力场护盾?】
【白小哥手抖得厉害啊!】
【吓死宝宝了!】
“厚礼蟹!”龙傲天离柱子不远,被溅了一脸木屑,又惊又怒,“边个够胆拆我龙傲天罩住嘅场?!”(哪个敢拆我龙傲天罩着的场子?!)
他双手猛地结印,脚下地面瞬间亮起复杂的金色光路,空气中浮现出几个急速旋转的八卦轮盘虚影,带着切割空气的厉啸,锁定那疯女子呼啸而去!
“食屎啦你!睇我嘅‘八荒六合唯我独尊机关术’!”(吃屎吧你!看我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机关术’!)
“放着我来!”祝无双娇叱一声,身体轻盈旋转,如穿花蝴蝶般切入,试图用巧劲将那女子带离原地。
然而,那女子对周遭的一切攻击恍若未觉,只是死死抱着木匣,口中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啸:“滚开!都滚开!你们都想抢它!都想害我!”
面对龙傲天那声势骇人的八卦轮盘和祝无双的擒拿手,她只是猛地将怀中的黑木匣向前一顶!
嗡——!
比刚才更强烈的无形波动再次爆发!
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横扫而过,脑袋像被塞进了蜂巢,嗡嗡作响,恶心欲呕。
噗噗噗!
龙傲天引以为傲的八卦轮盘虚影,撞在那无形的力场上,如同肥皂泡般接连破碎,连点涟漪都没激起。
他本人更是如遭重击,“哇”地喷出一小口鲜血,踉跄后退,脚下的金光法阵瞬间黯淡消失,脸色惊骇:“顶…顶你个肺!乜嘢妖法?!”(操…操你妈!什么妖法?!)
祝无双的巧劲仿佛泥牛入海,一股反震之力顺着她的手臂袭来,震得她半边身子发麻,惊呼着倒飞出去,被眼疾手快的白展堂在半空接住。
整个客栈乱成一团!
尖叫、痛呼、桌椅翻倒(幸好高科技材料没坏)、杯盘碎裂(这个真碎了)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莫小贝将吕青柠和吕青橙护在身后,小脸紧绷,周身寒气四溢。
郭芙蓉拿着锅铲挡在吕秀才身前。
邢捕头抱着头缩在桌子底下,只露出个屁股。
“铁蛋!”阿楚脸色凝重,刚才那精神冲击让她也一阵眩晕,晏辰立刻将她揽入怀中,目光锐利地盯住那疯女人怀中的黑匣子。
“明白,老板娘!”铁蛋早已进入战斗状态,双瞳瞬间转化为深邃的冰蓝色,两道肉眼不可见的扫描光束精准地聚焦在那玄黑木匣上。
复杂的能量读数、物质构成分析、辐射频谱如同瀑布般在他视觉界面上疯狂刷新。
“艾玛我去!”几秒钟后,铁蛋的东北腔都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老板!老板娘!大发现!那匣子里面的玩意儿,放射性元素严重超标!钍-232、铀-238!浓度高得离谱!还有强烈的精神干扰波段!这疯…这位女士的精神异常,绝对跟这玩意儿长期接触有关!这他妈就是个小型脏弹加精神污染源啊!”
辐射?精神污染源?
这个词对于明朝土着来说太过陌生,但对于阿楚晏辰以及看过不少科普直播的客栈众人(尤其是吕青柠)来说,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放射性?”吕青柠小脸严肃,“真相只有一个!她的疯狂和那个‘力场’,都是辐射病引发的变异和精神干扰!必须隔离那个匣子!”
【辐射?!古代有这玩意?】
【玉玺?带辐射的玉玺?太魔幻了!】
【怪不得疯成这样,长期接触谁受得了!】
【快想办法处理啊!】
那疯女子似乎也被铁蛋的惊呼和众人骤变的脸色刺激到,她不再攻击,只是死死抱着木匣,身体筛糠般抖动着,血红的眼睛绝望地扫过一张张或惊恐、或凝重、或好奇的脸,嘶哑的声音如同泣血:
“你们…你们也怕了?哈哈…都怕它!它吃了我的父皇…母后…皇兄…皇姐…我所有的亲人!一夜之间!全死了!口吐黑血!死状凄惨!”
她癫狂地拍打着木匣,“就因为它!这传国玉玺!这该死的天命象征!他们说得了它就能得天下!哈哈哈…天下?我只看到血!全是血!流不尽的血!”
她突然死死盯住佟湘玉,眼神怨毒,“你们…你们这里的人…眼神都一样!贪婪!都想抢!是不是?!”
“额滴神啊!”佟湘玉被她看得毛骨悚然,躲在白展堂身后,“谁…谁要抢你那晦气玩意儿!额滴客栈都快被你拆喽!你…你到底是哪个嘛?”
“我?”疯女子仰起头,乱发下露出一抹凄厉而绝望的傲然,“本宫乃大明昭华郡主,赵明珠!怀璧其罪…怀璧其罪啊!”
她嘶喊着,声音穿透屋顶,带着无尽的悲愤和冤屈,“贼老天!你不公!为何独留我一人!为何留我在这人间地狱!让我手刃仇人!仇人是谁?!你告诉我啊——!”
她最后的嘶喊如同杜鹃啼血,耗尽了她最后的气力,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抱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木匣,软软地向后倒去。
“小心辐射!”晏辰低喝一声,动作却快如闪电。
他并未直接接触赵明珠和木匣,而是手腕一翻,一个巴掌大小、哑光黑色的金属圆盘出现在掌心。
他手指在圆盘边缘快速点了几下,圆盘中心射出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束,精准地笼罩住即将倒地的赵明珠。
一股无形的力场瞬间生成,如同最轻柔的云朵,托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同时也将那致命的黑木匣隔绝在力场之中,使其悬浮在赵明珠身前尺许处,不再与她直接接触。
力场边缘闪烁着细微的电弧,隔绝着那无形的辐射和精神污染。
赵明珠被力场托住,并未完全昏迷,只是极度虚弱地喘息着,血红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悬浮在眼前的木匣,又看看晏辰和阿楚,口中无意识地喃喃:“仇人…仇人…”
“厚礼蟹…隔空取物?不,是力场操控!”龙傲天抹掉嘴角的血迹,看着晏辰手中那个小小的圆盘,眼睛瞪得溜圆,塑料普通话都忘了,“大佬!乜家伙咁巴闭?”(大佬!什么家伙这么厉害?)
阿楚走到晏辰身边,看着力场中虚弱不堪却依旧被执念折磨的赵明珠,秀眉微蹙:“郡主殿下,没人想抢你的玉玺。我们只想帮你。你说九族尽灭,血海深仇,可还记得仇人是谁?当晚发生了什么?任何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帮…我?”赵明珠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波动,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和混乱淹没,“仇人…不知道…不知道…黑…到处都是黑的…血…好多的血…还有…还有陈公公…他…他好像…在笑?”
她断断续续,语无伦次,记忆如同破碎的镜子。
“陈公公?”吕秀才捕捉到这个称呼,“是您府上的总管太监?”
“是…是他…”赵明珠眼神更加迷茫混乱,“他…他好像端了参汤…给父皇…然后…然后就…”
她痛苦地抱住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傻妞!”阿楚立刻看向自己的全能助手。
“要得!”傻妞脆生生应道,手指在虚空中飞速划动,“精神波动捕捉中…记忆碎片提取…关键词锁定:昭华郡主府灭门案,时间节点回溯…关联人物:陈公公…能量场模拟场景构建…有点巴适的板(有点棘手),但可以试试!”
她神情专注,眼中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
几息之后,傻妞双手猛地向空中一推!
嗡!
悬浮在晏辰力场圆盘旁边,一个更加巨大、清晰、细节丰富到令人窒息的全息投影瞬间展开,占据了客栈大堂中央的空地!
投影里,不再是模糊的片段。
那是一座深夜中的王府,灯火零星,透着死一般的沉寂。
镜头如同幽灵般穿过回廊,聚焦在一间奢华的寝殿内。
画面清晰得可怕:须发皆白的老王爷(赵明珠的父皇)躺在锦榻上,形容枯槁,气若游丝。
一个面容阴鸷、无须的老太监(陈公公)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小心翼翼地凑近王爷嘴边,脸上堆满了谄媚到令人作呕的假笑,声音尖细:“王爷,您趁热用点吧,这是老奴特意为您熬的千年老山参,最能补气…”
王爷似乎想说什么,却虚弱得发不出声,只能勉强张开嘴。
就在这时,投影镜头给了陈公公端碗的手一个特写!
他枯瘦的手指,指甲缝里,赫然藏着一丁点几乎看不见的、暗蓝色的粉末!
就在汤碗倾斜,参汤即将流入王爷口中的瞬间,他那戴着扳指的大拇指,极其隐秘而快速地在那碗沿内侧一抹!
暗蓝色的粉末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浓稠的参汤之中!
王爷毫无察觉地喝了下去。
紧接着,画面快进,如同无声的默剧,却比任何嘶喊都更触目惊心:王爷在榻上痛苦翻滚,七窍流出黑色的污血…王妃在佛堂诵经时突然栽倒…年轻的世子练剑时猝然倒地…郡主(年轻的赵明珠)惊恐地从闺房跑出,看到的是满院横七竖八的仆役尸体,死状相同,口鼻溢血…最后,是陈公公!
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一片死寂的王府库房,目标明确地撬开一个暗格,脸上不再是谄媚,而是令人胆寒的贪婪和狂喜,他颤抖着手,从暗格里捧出了那个玄黑色的蟠龙木匣!
他打开匣盖,里面一方莹白温润、却隐隐透着不祥青气的玉玺,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
陈公公紧紧抱着玉玺,无声地狂笑,然后迅速消失在王府后门的小巷深处…
投影结束。
整个同福客栈,死一般寂静。
只有赵明珠粗重、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和她死死盯着投影消失处那骇人、绝望、最终化为滔天怒火的眼神!
“嗬…嗬嗬…陈…吉安!!”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淬了毒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满了血泪!
她猛地挣扎起来,枯瘦的手指疯狂地抓向悬浮在眼前、力场隔绝中的黑木匣!
“是它!都是因为它!我要毁了它!毁了这吃人的东西!啊——!”
极致的悲愤和疯狂似乎短暂地压过了辐射带来的虚弱和混乱,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竟让她暂时突破了晏辰力场的边缘束缚,指尖猛地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匣身!
“不好!”晏辰脸色一变,立刻加强力场输出。
但赵明珠的动作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
“郡主!冷静!那不是仇人!执念才是!”阿楚厉声喝道,试图唤醒她。
“让我来!”莫小贝清叱一声,身影如电闪至。
她并未攻击赵明珠,而是双手在胸前结印,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瞬间弥漫开来,精准地笼罩向赵明珠触碰木匣的那只手!
寒气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冰膜,瞬间覆盖了赵明珠的手和木匣接触的部分,暂时隔绝了直接接触,也稍稍延缓了她疯狂的动作。
“嗬…嗬…”赵明珠的动作被冰膜阻滞,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木匣,里面翻腾着毁灭的火焰。
就在这危急万分的僵持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动了!
一直缩在桌子底下、只露个屁股的邢捕头,不知何时悄悄爬了出来。
他看到赵明珠被莫小贝的寒气和晏辰的力场暂时困住,又看到那近在咫尺、悬浮在空中的“传国玉玺”,那双小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难以遏制的贪婪光芒!
“玉玺!真的是传国玉玺!我的!是我的了!献给皇上老子就发达了!升官发财!娇妻美妾!嘿嘿嘿…”
他完全被贪欲冲昏了头脑,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忘记了那要命的辐射,肥胖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像一颗肉弹般猛地扑向悬浮的木匣!
“老邢!你疯啦!”白展堂惊怒交加,想要阻止已然不及。
“危险!别碰!”晏辰和阿楚同时厉喝。
然而,晚了!
邢捕头油腻的手指,结结实实地抓在了那玄黑色的蟠龙木匣上!
嗡——!!!
这一次的波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十倍!
如同实质的、粘稠的黑色怨念混合着狂暴的辐射能量,以木匣为中心轰然爆发!
“啊——!”邢捕头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触碰匣子的右手,从指尖开始,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枯萎、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焦炭!
并且这可怕的枯萎如同瘟疫般急速沿着手臂向上蔓延!
“噗!”他口中喷出的不再是血,而是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色污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李大嘴刚收拾好的饭桌上,杯盘碗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人抽搐了两下,不动了,生死不知。
【卧槽!老邢作大死!】
【手!他的手!】
【辐射病急性发作?太恐怖了!】
【这玉玺成精了吧!】
这惨烈的一幕,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明珠疯狂的心神上!
她看着邢捕头那瞬间枯萎的手臂,看着他那惨不忍睹的下场,再看着自己眼前这散发着无尽不祥、吞噬了她一切的黑匣子…投影中陈公公下毒的画面、亲人惨死的模样、九族尽灭的绝望、还有这玉玺带来的无边灾祸…所有的画面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冲撞、破碎、重组…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赵明珠突然停止了挣扎。
她看着那悬浮的、仿佛在无声嘲笑着她的木匣,发出一连串诡异至极的笑声。
那笑声先是低沉压抑,继而越来越高亢,越来越癫狂,最终化为一种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狂笑!
“原来…原来如此!哈哈哈!吃人的…从来不是它!是人心!是贪婪!是我的执念!我恨!我恨了这么多年!找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仇人就在身边!而我…而我抱着这真正的祸根…当成了唯一的念想!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啊!”
她狂笑着,血泪再次汹涌而出,那血泪中却似乎多了一丝…大悲之后诡异的清明?
“郡主!”阿楚看着她状态不对,心中一紧。
赵明珠却猛地抬手,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拍向晏辰维持的力场!
目标,正是力场中心悬浮的那个玄黑木匣!
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是为了毁灭,而是…一种彻底的、疯狂的解脱!
晏辰眼神一凝,瞬间做出决断。
他非但没有加强力场阻止,反而手指在圆盘上轻轻一划!
嗡!
隔绝木匣的蓝色力场瞬间消失!
赵明珠的手掌,带着一股决绝的、仿佛要拍碎自己所有过往的力道,重重地、毫无阻碍地拍在了那承载着大明王朝天命象征、也浸透了赵氏皇族鲜血的蟠龙木匣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颤的碎裂声,响彻整个同福客栈!
那坚硬无比、能隔绝辐射的玄黑木匣,连同里面那方隐隐透着青气、温润莹白的传国玉玺,在赵明珠这蕴含了无尽悲愤与解脱之力的拍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木匣和玉玺同时炸裂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数细小的、闪烁着诡异微光的碎片,如同黑色的雪,簌簌落下。
碎片落地的瞬间,竟发出“滋滋”的轻响,如同烧红的铁块落入冷水,随即化为更细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那股笼罩客栈多时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混乱、充满恶意的精神压迫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陈腐气息,似乎也淡了许多。
赵明珠保持着拍击的姿势,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狂笑声戛然而止。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又看看地上那堆迅速化为尘埃的碎片残渣,脸上的疯狂、怨毒、痛苦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空洞的茫然,和一种耗尽一切后的虚脱。
“碎…碎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真的…碎了?”
她缓缓抬起头,视线茫然地扫过客栈里一张张关切、惊愕、复杂的脸,最后落在佟湘玉身上。
佟湘玉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躲到白展堂身后,只探出个脑袋:“你…你看额做啥?额可没碰你那玩意儿!”
赵明珠却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却又无比怪异的笑容。
她踉跄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到佟湘玉面前。
佟湘玉吓得大气不敢出。
赵明珠枯瘦的手伸进自己那破败宫装的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支东西——那是一支通体碧绿、水头极足、雕工精美的翡翠凤头簪。
虽然蒙尘,却难掩其价值连城的本质。
她颤抖着手,将簪子轻轻放在佟湘玉身前的柜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掌柜的…”赵明珠的声音嘶哑干涩,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静,“这簪子…抵…抵你店里的损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被邢捕头砸碎的桌子、被白敬琪子弹打穿的柱子、还有地上杯盘的碎片,嘴角又扯了扯,“…还有…那些碗碟…和…和这位捕头大人的…汤药费…”
佟湘玉看着柜台那支翠绿欲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凤头簪,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脸上所有的惊恐心疼瞬间被一种财迷的精光取代,变脸速度堪称一绝:“哎哟!这…这怎么好意思!展堂!展堂!快!快扶这位…这位姑娘去后院上房歇着!找件干净衣裳!再让大嘴熬点压惊的参汤!额亲自送去!”
她一边指挥,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支凤头簪抓在手里,紧紧攥住,生怕飞了。
赵明珠没有拒绝,任由白展堂和祝无双小心地搀扶着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步履蹒跚地走向后院。
经过那堆玉玺和木匣化成的尘埃时,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低头看一眼,空洞的眼神越过众人,投向客栈门外无边的夜色。
“仇报了…执念…碎了…”她喃喃着,声音飘忽,“原来…地狱不在外面…地狱…在心里…”
她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后院的门口,只留下这句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话,回荡在寂静下来的大堂里。
客栈里一片狼藉,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都沉甸甸的,被赵明珠最后那彻底崩溃又彻底解脱的状态所震撼。
吕青橙小跑过去查看柱子上的弹孔,吕青柠则蹲在邢捕头身边,小脸严肃地检查他的脉搏和伤势:“还有气,脉搏微弱,右手…废了。需要立刻处理辐射灼伤和内脏损伤。”
“放着我来!”祝无双立刻上前帮忙。
“厚礼蟹…”龙傲天看着自己机关术反噬造成的狼藉后院,又看看大堂的混乱,难得地没再大放厥词,只是低声骂了一句,默默开始收拾自己弄出来的残局。
铁蛋走到那堆玉玺化成的尘埃旁,蹲下身,拿出一个微型吸尘器一样的装置,小心翼翼地收集残留的辐射粉尘:“这玩意儿可不能留,得专业处理。艾玛,这趟活儿,亏大发了,能量损耗够充仨月电了。”
傻妞没好气地踹了他金属屁股一脚:“少废话!赶紧收拾!老板老板娘还没说话呢!”
阿楚和晏辰站在大堂中央,看着赵明珠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忙碌的众人和被佟湘玉宝贝似的收起来的翡翠簪子。
晏辰轻轻揽住阿楚的肩,低头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慵懒和一丝只有她能懂的戏谑:“夫人,虎狼之词说累了,不如…想想回去怎么调戏我们家那两个不省心的‘boss’?铁蛋今天这东北话飙得,挺带劲啊。”
阿楚侧过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脸颊,眼眸里映着客栈温暖的灯火,波光潋滟,她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晏辰的胸膛,声音又娇又媚,带着钩子:“辰哥,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调戏boss多没意思…”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红唇贴近他耳边,用气声低语,“…调戏你,才够味儿。”
晏辰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瞬间深了几分,捉住她作乱的手指:“阿楚,你这可是…玩火。”
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火花噼啪作响。
旁边正帮忙抬邢捕头的郭芙蓉不小心瞥见,脸一红,赶紧扭过头:“哎哟喂,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秀才!快来搭把手!这死沉死沉的!”
吕秀才忙应和:“芙妹,古人云:‘食色性也’,此乃人之常情…哎呀!芙妹别掐!疼疼疼!”
全息光幕上,弹幕还在滚动,讨论着刚刚结束的惊心动魄:
【执念碎,玉玺消,郡主解脱了?】
【老邢贪心害自己啊!】
【那个太监太毒了!】
【同福客栈日常:惊险刺激,附带心灵震撼!】
【佟掌柜的簪子…值老钱了吧?】
【玉碎魂归处,执念化尘埃。血泪终有尽,心灯照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