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像上，他父亲玩世不恭的笑脸，开始扭曲，模糊。
最终，化作了一个由无数法则与符文构成的，代表着“商”之本源的古老印记。
那是万界商会创始者的印记。
“新的目标，是你。”苏尘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好比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虚空中那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整个本源之眼，陷入了一片死寂。
苏尘的动作没有停。
他的手指，又点在了悬赏令那写着奖励的空白处。
一行金色的，蕴含着无上道韵的文字，浮现出来。
“奖励：一个活命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他屈指一弹。
那张被他修改过的悬赏令，化作一道流光，逆转而回，直接冲入了那道虚空裂缝之中，消失不见。
“我的悬赏，同样有效。”
“整个诸天万界，谁能杀了你，带着你的本源来见我。”
“我，给他这个机会。”
苏尘说完，不再理会那片死寂的虚空。
他转身，走回到母亲云曦月身边。
他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
“娘，我们回家。”
虚空中的那道裂缝，在死寂了许久之后，带着无声的愤怒与惊骇，缓缓闭合了。
那位万界商会的创始者，没有再留下任何一句话。
他似乎，第一次尝到了被人将游戏规则硬生生夺走的滋味。
丹主与沐青歌已经跪在了地上，不是出于敬畏，而是单纯地腿软，站不起来。
他们的大脑，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
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他们生命所能理解的极限。
苏尘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他带着众人，登上了原启号。
那艘古老的舰船，在接收了“命运丝线”之后，船身变得更加神秘莫测。
它无声无息地启动，缓缓驶离了这片混乱的本源之眼，离开了丹界。
丹主和沐青歌，还有整个丹鼎门，仿似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当他们回过神来时，手中只剩下那把足以让任何世界都重新焕发生机的“生命之沙”。
……
虚空之中，原启号静静航行。
船上的气氛有些凝重。
云曦月在洛灵裳的搀扶下，回房间休息去了。刚才的情绪波动，对她消耗极大。
姬千雪站在船头，看着苏尘。
苏尘正站在船舷边，手中拿着一根看不出材质的鱼竿，鱼线垂入无尽的虚空之中，仿似在钓着那不存在的鱼。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姬千雪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直接激怒他，对我们没有好处。”
苏尘没有回头。
“他想玩我便陪他玩。”
“只是要用我的规矩。”
他手中的鱼竿轻轻一抖。
一条通体闪烁着星光好比由银河凝聚而成的大鱼，被他从虚空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那鱼身上散发出的是纯粹的世界本源之力。
苏尘取下那条鱼随手扔给了站在不远处，正抱着阿大，姿态恭敬的洛神。
“拿去给它做宵夜。”
洛神连忙接住那条鱼在她手中剧烈挣扎，其力量足以轻易撑爆一位道主。
但她怀中的阿大，只是懒洋洋地睁开眼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
一股无形的吸力传来。
那条星光大鱼，连同其蕴含的世界本源，瞬间被它吸入口中，连点浪花都没翻起来。
阿大砸吧砸吧嘴，似乎很满意，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去。
洛神看着这一幕，对苏尘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她知道，苏尘这是在敲打她，也是在提点她。
她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
“主人，您想知道那件‘禁忌’之物是什么吗？”
苏尘终于收起了鱼竿，转身看向她。
“说。”
“那东西，在商会内部，被称为‘归一之盘’。”洛神的声音压得很低，“它不是法宝，也不是神通。它……是商会存在的根基。”
“商会之所以能横跨诸天，与万界交易，靠的便是这归一之盘定位不同世界的‘道标’。”
“根据商会最古老的秘闻，您父亲……苏先生，他当年并非商会的客人，而是……商会的‘合伙人’之一。”
“是他，与创始者一同，发现了这归一之盘。”
“只是后来，他们理念不合。苏先生认为，归一之盘的力量，应该用于守护诸天。而创始者，却想利用它，将万界化作商品，最终实现他那‘万界归一’的终极目的。”
“所以，苏先生不是窃取，而是……拿回了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苏尘静静地听着。
这些秘闻，与阿大用血字写下的信息，相互印证了。
父亲不是魔。
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一个更加恐怖的，视万界为货物的“商人”。
“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苏尘问道。
洛神摇了摇头。
“苏先生手持归一之盘，他可以去任何地方，斩断一切因果。即便创始者，也无法精准地找到他。”
“不过……”她话锋一转，“有一个地方，或许能找到线索。”
“哪里？”
“归墟。”洛神吐出两个字，“那是世界的坟场，是无数纪元终结后，残骸的汇聚之地。那里的法则彻底崩坏，因果混乱，是唯一能屏蔽归一之盘大部分力量的地方。”
“创始者曾数次派人进入归墟搜寻，都无功而返，甚至折损了不少执事官。”
“苏先生如果想躲起来，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苏尘点了点头。
他看向原启号的深处。
“昊天。”
曾经的昊天道主如今的原启号船长，身影瞬间出现在甲板上。
“前辈有何吩咐？”
“设定航向。”苏尘指着前方的无尽虚空。
“归墟。”
昊天心神一凛但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躬身领命。
原启号船体微微一震开始调整方向，船头的撞角对准了那片连道主都谈之色变的禁忌之地。
船再次启航。
姬千雪看着苏尘的侧脸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仿似没有章法随心所欲。
但冥冥之中却又仿佛遵从着某种更高层次的逻辑。
她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望向那片漆黑的虚空。
“归墟很危险。”她说。
“我知道。”苏尘回答。
“你不需要帮手吗？”姬千雪又问。
苏尘看了她一眼。
他伸出手在姬千雪那已经变得黑金色的瞳孔前，轻轻一抹。
姬千雪只觉得眼前一花，她那双能看穿佛魔二相的魔瞳所看到的世界瞬间变了。
她看到了无数条线。
因果之线，命运之线法则之线。
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副由无数线条构成的，无比繁杂却又无比清晰的画卷。
而苏尘就站在这副画卷的中央。
所有的线条都源自于他，又最终归于他。
他不是画中的人是执笔之人。
“现在看清了吗？”苏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姬千雪心神剧震连忙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的异象已经消失。
但那种看透世界本源的感觉，却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神魂之中。